物性与心性

略谈铜版画

版画以其复杂的制作而成为区别于其它画种的一个重要特征，尤其是铜版画，磨版、保护、刻画、腐蚀、洗版、调墨、上墨、擦版、泡纸、上机、对位、调压、印制、凉干，都是必不可少的工序。作为创作版画，艺术家自然应当参与其间、自始至终，因为其中的每一道工序，都有其特殊的物质属性，有其特殊的视觉乃至触觉效果。因此，我们只能说版画有一些基本的技术要求，但不能说有固定的技术要求。我们常常发现，往往是一些"错误"的技术操作，却产生了特殊的艺术效果，为我们的创作带来了惊喜。因而，这就需要艺术家的心灵一直保持一种敏感的、开放的状态，一种与物相"应"的状态，并不断地用手去调整版面的物性与形式。假如说庄子的"得之于手而应于心"是讨论"技术"问题的话，那么，我们在此讨论艺术问题时，就可以这样补上一句：得于心而应于手。这一补足，也恰好回应了成语"得心应手"。不论是对于"技"还是"艺"来说，这种心与手或心与物的互相照应，就是"道"。

然而，在当今，艺术和这个社会的所有产品一样，都成了一种消费，艺术创作也不例外。艺术家的"心"大都只是一个"思想"、一个念头，没有那个与自己的身体、与物性世界相应印的"心性"。版画的创作也是一样，电脑上出个画稿，偶尔也做个版子，然后就交由工房去"消费"。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们常常谈论的那个"版画衰落"的原因。我们这个时代的版画固然需要新的观念、新的形式、新的技法和新的媒材，但是，我们更需要的是丢勒、伦勃朗、戈雅那样亲历亲为的艺术态度。版画是一种间接艺术，但版画的创作不应当是间接的；版画是一种复数艺术，它需要我们重复地劳力。我们的艺术家应该收放心、应该复其性。

严善錞

2014年11月1日写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