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冕:照见
开展时间:2023-03-31
结束时间:2023-05-21
展览地点:吉本岗艺术中心
展览地址:拉萨市小昭寺路与北京东路交叉口东北侧
策展人:盛立宇
参展艺术家:杨冕
主办单位:吉本岗艺术中心
3月31日,艺术家杨冕首次西藏个展“照见”在吉本岗艺术中心正式开幕。展出其以西藏壁画源流为灵感创作的全新“CMYK”系列作品,是艺术家对其标志性的“CMYK”系列创作方式的一次总结。
察哈尔学会会长、崇德美术馆信托委员会主席韩方明,嘉德投资控股有限公司董事总裁兼CEO、嘉德艺术中心总经理寇勤,ART021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联合创办人包一峰,以及来自全国各地艺术界、媒体界的朋友出席了开幕仪式。
展览前言
显现和照见
文 | 盛立宇博士
“作为拒绝的遮蔽不只是知识的一向的界限,而是光亮领域之澄明的开端。但遮蔽也同时存在于光亮领域之中,当然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者蜂拥而动,彼此遮盖,互相掩饰,少量阻隔大量,个别掩盖全体。在这里,遮蔽并非简单拒绝,而是:存在者虽然显现出来,但它显现的不是自身而是它物。”
——海德格尔,《艺术作品的本源》,1937
杨冕的工作方式,在以西藏壁画为对象时,产生了技术哲学上的紧张关系。他将数字化的壁画展开在电脑屏幕上,每个局部以CMYK点阵重构,这个工作过程有可能会持续数月。无论是金刚怒目,还是菩萨低眉,都弥散在无数个由青色、洋红色、黑色、黄色构成的色点海洋中。在通过经验和直觉把颜色的阵列分布完毕之后,艺术家会获得四种单个颜色的孔板,依次在画布上套色,图像的“CMYK化”就形成了。
其结果是:从一定距离远观,无论是夏鲁寺的五方佛,还是贡嘎曲德寺的喜金刚,佛像依旧庄严;但如果近距离观看,笔触消失了,杨冕的创作方式看起来匀质、平滑,具有媒体工业属性,观者会发现自己在看完全另外一件事物。
传统上,一幅唐卡是否具有超越性的价值,很大程度上来自画师为之注入的生命力,包含体力的投入和精神的专注。许多画家用唾液湿润笔尖,甚至长时间的作画形成眼疾,都是画家为诸佛菩萨的身体供养。笔触和细节也留下了画家生命注入的痕迹。一张严肃的唐卡作品经常需要数月,有些画家甚至耗费数年。理论上,画面的经营和细节的雕琢可以无止境地进行下去,在绘画的“开脸”、“开眼”阶段,这一过程达到精神性的巅峰,也是佛像完成的最后一步,不亚于一次信仰的仪式。
那问题是:杨冕以上述技术手段创作的佛像,是否以及如何具备超越性价值?
这种潜在的冲突,正是艺术在当代的动能。在现代主义之前,艺术的主要职能是“模拟”(mimesis)。对于西藏的佛像绘画而言,这一模拟有两层含义,其一是对过往经典的临摹,这在其他美术传统亦常见;其二,是试图接近一个佛像的“理想范式”——见即圆满,神圣降临。除了“三十二相”和“八十种好”之外,西藏的佛像绘画以“三经一疏”[“三经一疏”,即《佛说十拃量度经》(一译《佛像如尼拘落陀树纵广相称十拃量度经》或《舍利弗请问经》)、《佛说造像量度经》(一译《身影像量相》)、《绘画量度经》(一译《画相》或《梵天定书》)和《佛说造像量度经疏》(一译《正觉佛所说身影像量释》)。]为蓝本,方便制度化及规范的创作,并为“理想范式”提供信仰层面的依据。
然而时代已变:酥油灯火虽然长明,但占据人们心智更多的是电子屏幕闪烁,人工智能都开始作画;佛像依旧神圣,但拉萨八廓街已随处可见唐卡的印刷品,画面精度与手绘作品难分区别。这种场景下,本雅明百年前对于“灵光”的发问依旧适用,而艺术家需要回应的问题是:数字复制时代的佛像为何?
换一个问题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佛像,如何生产,存在于哪里?显然,对任何观者的视网膜而言,作品只是一个四色点阵的集合。杨冕无情地将图像做了一次视觉生产上不亚于原子层面的解构。这也是CMYK系列的底层逻辑:印刷中的大千世界和滚滚红尘,根本上的四种颜色的叠加。现在,艺术家把这四种颜色彻底、直观地拿到面前——告诉你,这就是视觉的真相。数百年来,以身体供养、细豪赋形的佛像创作方式,也变成电子屏幕前鼠标的数百万次点击,并让佛像本质上存在于数据中。这是图像的一次湮灭,但也是一次数字世界的重生,两者或许一体两面,并且切中我们这个时代对网络、数据、虚拟与现实的讨论。
如同历史,凑得越近越看不清,真相需要一定的距离才会显现。当我们退距观看杨冕的佛像时,诸佛菩萨依旧直观地降临了:夏鲁寺五方佛,贡嘎曲德寺的喜金刚,吉本岗艺术中心的威武莲师,在原子化的CMYK色点中依旧向我们呈现佛土庄严。
这是佛像的“显现”。不是逻辑和视觉推理的结果。借用现象学的观点,或许可以说,是因为我们或许对这些图像具有“本质直观”的能力。事物本身和其“显像”,就是所谓“存在论差异”。在这个案例中,CMYK点阵作为“显像”,引领我们通达佛像本身。
这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之前的问题,运用这个时代的视觉语法,佛像的真相,可以保存于印刷、屏幕,以及数据中。
杨冕的工作让我们思考媒介对人理解世界的影响。除了印刷术、消费主义、媒介工业化等已被评论家讨论过的议题,这次展览或许呈现了一次特殊的链接:数据与神圣。杨冕的CMYK均匀分布、无穷无尽,有一种对时间和空间匀质性的一种暗合:有对于时间匀质的共识,整个世界才能作为一架巨机器精确地运转;有对空间匀质的共识,北美的物理学家才能认同一个北京实验室的科研成果。这种匀质和原子化,是艺术家对我们这个时代特征的回应。当这些点阵达到“无边无际”之时,或许就会“不可思议”,在局部的混沌中,超越逻辑,向我们敞开这个世界部分的真理。
是为“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