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的意义
观王玉成绘画有感
The Poetics of Action：
Reflections on Wang Yucheng's Paintings

王玉成是谁？艺术圈并不知晓。

他也不曾想过在艺术圈扬名立万，即使在工作室激情挥洒时， 那一刻身心全然释放，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和解脱；就如燃烧的篝火，木柴噼啪作响，直至消耗殆尽，一种物质转换为另一种物质，生命开始以另一种形式获得重生，他的工作就算完成。他只为自己工作，所以世人不识。

王玉成湖北十堰人氏，现居广东珠海。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求学于湖北美术学院和十堰大学。年轻时在绘画上就彰显出强烈的个性，崇尚表现主义。大学毕业后八十年代末期伴随经济改革浪潮南下广东从商，一路跌跌撞撞、大起大落，经历坎坷。他从不提及伤心的往事，脸上总是带着乐观的微笑。二十一世纪初一切开始有了好的转机，工作之余他又重拾画笔开始画水墨。

起初，他应该是受到著名画家周韶华先生的影响，周先生早年在湖北十堰工作，八十年代初到了省城武汉，先后在湖北美术院和省文联主持工作。周先生早年的水墨实践即大山大河，气势磅礴、宏观宇宙、纵向历史。他的绘画彻底颠覆传统国画语言，不炫技巧、不拘笔墨，拼贴拓印无所不用其极。他的绘画宇宙观曾给中国绘画注入一股清新气息，极大影响了那个时代很多人。玉成最初的水墨绘画也是大山大河，这个阶段持续了好些年。真正发生改变大约在2015年之后，大泼墨大写意终归在家里无法放开手脚，他租了一个工作室，积压多年内心的冲动和激情就像发现了油田如井喷式爆发，他开始摈弃笔墨、不拘媒介，丙烯墨汁油漆交错使用，开始事无忌惮、恣意挥洒。

这几年他在艺术上投入的时间更多，变化令人惊叹。通常，他作画前先凝视画布良久，默默打着腹稿；突然拎起颜料桶开始泼向画布，同时间倒入其它配色，墨汁是逃脱不了的介质，当颜料混合了墨汁、各方向移动画布；颜料混合流淌，此时或拿起拖把、或横卧板刷，开始刮扫，须臾，思考—刮洒—涂抹，往复多次直至满意方可结束。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一次行为表演，作画者此时身入其境、观看者身心皆爽。一次他刚泼洒、刮扫完毕，我正好到了工作室，但见刮扫的颜料如岩浆流淌地面，心中好不惋惜，我想，他应该是颜料商最喜欢的人。

他说：一当开始画画，他就充满激情。作起画来内心的冲动无以言表，往往难以控制、刹不住车。

这使我想起美国画家波洛克，他创造性地使用滴画法，通过身体运动与即兴创作使画面形成运动中的痕迹。玉成和波洛克很相近，玉成运用流淌、拖扫让颜料在运动中相互渗透凝结。两人都是通过行动来完成绘画，但根本的不同之处是文化和语境。其实在早年的绘画实践中，玉成对楚文化就充满浓厚的兴趣，从地域学分析，玉成是楚人后裔，生活在郧阳地区，十堰地处秦巴山区东部腹地，武当山脉展布于中，汉江由陕南旬阳入境由西向东贯通全市。先秦时期曾为商周的方国领地，春秋战国先后属于楚、秦王朝，郧阳毗连襄樊、随州，从先后发掘的随州曾侯乙墓和枣阳九连墩墓群考古记载了解，青铜器、漆器工艺十分发达。战国时期这个地域相当强盛，曾是一个充满仙气的地方。这儿的人种看上去有仙风道骨，玉成的骨子里就有这种玉树临风的气度，遇事淡然沉稳，做事恢弘大气，不拘细节。

我们反观玉成的绘画，他的近作主题以《楚辞》命名编排，作品即使抽象，从画面的恢弘流淌、随类赋彩来看，如“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①充满了楚文化中浪漫主义的人文情怀和精神；大量使用的红色形成厚厚的肌理痕迹颇似大漆；细细品察亦能感受某种巫术的力量，“十日代出，流金砾石些。彼习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兮！不可以讬些。魂兮归来！”这段取自《楚辞.招魂》的诗句波谲云诡，可见一斑。“在楚艺术中则充分地表现为上天入地、 游目骋怀的‘流观’审美观照方式，超越模拟的象征意象构成手法与辽阔深邃的幻化空间感”。②

楚文化其精神内核与老子、庄子思想关系密切，对于生命的执着和自由境界的追求，这一点在王玉成的绘画行动中也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的作画过程就是生命的高度自由与精神全然的放松，消耗也是再生。

有一个哲人曾说，外在的一切都告诉人，他是虚空，而内在的一切则告诉他，他是一切。当我们静静独处倾听我们内心深处时，会有的一种感觉。

注释：
① 摘自《庄子.逍遥游》
② 摘自《楚艺术史》皮道坚著

李邦耀
2025年6月11日 于广州

艺 术 家

王玉成

1963年出生于湖北省十堰市

1983年就读于湖北美术学院工业产品造型专业

策 展 人

李邦耀

1954年生于中国武汉

1978年毕业于湖北艺术学院美术系

1978至1992年在湖北美术学院工艺系任教

1993至2015年在华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担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