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画廊香港荣幸呈献「阿里基罗·波艾提：名与无名」，展览深入探讨艺术家对系统、协作与变化的长久关注与迷恋。是次展览汇集波艾提的重要系列——《圆珠笔》（Biro）与《飞机》（Aerei）——回溯他对秩序与重复如何孕育差异，以及他持续对意义如何于集体劳动、时间与偶然之间生成的探问。

展览标题「名与无名」（Ononimo）取自波艾提1973年的同名作品。这一词汇是艺术家以意大利语anonimo（意为「无名」）与 omonimo（意为「同名」）结合所创造的自造词。该词最早出现在他 1971 年以蓝色圆珠笔创作的一件自我反思性作品中，体现了他对二元性、以及自我与他者这类双重关系的长期关注。同年，波艾提在自己的名字中正式加入连词「e」（意为「和」），由Alighiero Boetti 改为 Alighiero e Boetti，以此确立他对一体分为二这一理念的实践。

1972 年，波艾提设计了一种「委托执行」的创作系统——这与他后来创作《字母格纹》（Arazzi）系列时的方式相呼应。他指示在罗马的助手以圆珠笔将整张纸密密涂满，只留下神秘的字母与符号。这些作品的灵感可追溯至他早期对重复性笔触的实验，例如现已失传的《月亮，1968》（La Luna, 1968）。正是从这些近乎机械的绘制行为中，发展出《圆珠笔》系列——一个由编码、字母与语言谜题构成的宏大图像体系。

每一幅《圆珠笔》系列作品都邀请观者去寻找其中隐藏的词语或短句，这些文字遵循着各自独特的逻辑。有些通过字母与逗号的排列，在画面上横向或纵向拼出句子；另一些则像谜语般，需要观者在心中重新拼凑，令人联想到孩童学习拼读文字的情景。从本质上说，《圆珠笔》系列是一种关于「重复」与「变化」的冥想。每一件作品都遵循同样的规则，以一笔一划的方式将方格逐一填满墨色，然而没有两只手的动作是完全相同的，因此也没有两道笔触会是相同的。

画面在重复中生成，但真正积累的却是在密度、节奏与时间层面上的差异。波艾提设计了这些创作系统，却将执行交由他人完成，而正是他们独特的笔触，才赋予了作品个体性。对波艾提来说，意义并非来自固定的身份，而是在关系中生成——在字母与色彩之间，在创作者与执行者之间，在个体与集体之间。

如果说《圆珠笔》系列通过语言与符号展现了这种逻辑，那么《飞机》系列则将它转化为图像与运动的形式。在这两类作品中，波艾提都设计了由他人来完成的创作框架，让个体的特质得以在规则的限制中自然显现。无论是描绘密集飞行的飞机群，还是探寻语言中隐藏的几何秩序，波艾提始终试图将连结的系统可视化——人与人之间、符号与符号之间，以及可见与不可见的世界之间。

1977 年，波艾提与建筑师圭多·富加（Guido Fuga）合作创作了一组三联画，描绘各式飞机悬浮于无限天空之中——从民航客机、战斗机、货运机，到协和式客机与螺旋桨飞机。作品以摄影模板、水彩与圆珠笔相结合的方式完成，构筑出一种既严谨又令人迷惑的秩序，在理性与混乱、规律与偶然之间产生微妙的张力与碰撞。

在本次展览的作品中，创作于 1973 年的作品《名与无名》是规模最大、构思最宏大的圆珠笔系列作品之一。整件作品由十一块画板组成，全球仅存五件同等尺寸的版本，其中一件现藏于日本丰田市美术馆。作品标题象征着一种分散式创作的自画像——正如评论家米雷拉·索泽奥（Mirella Sauzeau）所称，它是一场「分裂自我的多重盛宴」。数字 11 也是波艾提最钟爱的数字——它将1加倍，象征着他那阿里基罗与波艾提（Alighiero e Boetti）式的双重身份。

创作于 1978–79 年的《飞机》以黑色圆珠笔绘制，延续了波艾提关于多重性的思考，只是此时，他从语言结构转向了图像结构。在助手们密密铺就的墨色背景上，白色的飞机高高翱翔，形成鲜明的对比；媒介材质的不均匀与笔触的偶然性，使整个画面彷彿在轻微地呼吸，充满生命的律动。

1975 年所创作的《甜美的闲适》（Il dolce far niente）由四块画板组成，黑色的画面上点缀着星星般散落的逗号，形成一片闪烁的标点星座。每一个逗号都对应着画面侧边的字母索引，按照顺序解读，便能拼出作品的标题。这件作品曾属于雕塑家阿纳尔多·波莫多罗（Arnaldo Pomodoro）收藏，它体现了波艾提关于「为时间赋予时间」的理念——既是创作过程中消耗的时间，也是观者缓慢欣赏与理解作品所花费的时间。在 1983 年《焦虑的从容》（Insicuro noncurante）作品中，一片鲜艳的红色表面隐藏着一句由结构相似却意义相反的词语组成的短语。波艾提在此探讨所见与所指、书写与感受之间的距离。

这些在《名与无名》中的作品，既充满玩味，又清晰而富于思想，在理性与感性、秩序与自由之间自由穿行。它们提醒我们：即便是最精确的系统，也无法囊括人类手势中那份鲜活的生命力。那些结构严谨却跃动着生命气息的作品，正印证了波艾提的信念：在重复之中蕴藏着无限的变化，而在每一次差异之中，世界都得以重新生成。

关于阿里基罗·波艾提

阿里基罗·波艾提 1940 年生于意大利都灵，在罗马生活直至 1994 年逝世，留下了在西方战后当代艺术中无与伦比的创新艺术遗产。波艾提曾多次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并于 2001 年第 49 届威尼斯双年展上获得逝世后的致敬展。他的重要个展曾在格勒诺布尔国立当代艺术中心、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MoCA）、纽约 P.S.1 当代艺术中心、都灵市立现代与当代艺术馆（Galleria Civica d’Arte Moderna e Contemporanea）、伦敦白教堂画廊（Whitechapel Gallery）以及休士顿当代艺术博物馆举办。2012 年，他的大型回顾展《Game Plan》在马德里国立索菲亚王后艺术中心、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和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举行。波艾提的作品被收录于全球众多重要公共收藏中，包括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波隆那现代艺术博物馆（MAMBo）和巴黎蓬皮杜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