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瓦尼·欧祖拉：镌刻在沉默剧场墙壁上的“风之痕”

在湛蓝的深邃夜空之下，除了仰望那些亘古不变的闪烁星群之外？我们是否还能通过窗外的风景，或身边细微的易逝之物，去感受到时间的虚无或坚韧呢？

2022年新年伊始，在北京798艺术区常青画廊举办的名为《风之痕》的展览中，意大利著名艺术家乔瓦尼·欧祖拉(Giovanni Ozzola)就用艺术的方式，为观众们展现出一个个关于时间和自然等永恒性主题的诗意化答案。

虽然名为《风之痕》，但在本次展览中并未出现过多与“风的形象”直接相关的主题性作品。而更多的是艺术家通过静态的影像作品，将那些由不可见的风之流动，所镌刻出的不同痕迹，转译或隐藏进一种偏向寂静的景观叙事之中：从狭小且封闭的窗口中浮现出的遥远风暴、充盈着暖色雾霭的无尽夜色、雨后散落在泥泞中的鲜花与枝叶、被潦草的涂鸦所覆盖的斑驳墙壁、幽暗的地堡和废弃的房屋……

而对于乔瓦尼·欧祖拉来说，不同形态的风——不论是轻柔的微风，还是狂暴的飓风——或许只是一种隐喻着时间不竭行走的、抽象的流动方式，在它们吹拂过后，于自然之物或人造景观上所留下的种种印记，和其中所蕴藏的、不同的情感与迥异的生命体验，才是真正令他痴迷的地方所在。

另外，我们也可以看到，在欧祖拉的作品中，“光”的存在就像一位神奇的魔术师，它让每个无人在场的空景，都成为一个个具有寓言性的独特剧场，而隐藏在剧场幕后的真正主角，则是时刻变化着的自然本身——在这些光明与黑暗不断对抗又相互融合的界点上，我们能看到那些反复出现在欧祖拉作品中的主题：时间、自然、人类悄然介入与干预的痕迹，又在缓慢的时间流逝中被自然所吞噬与抚平。这些阒寂无人的剧场，它们始终保持着沉默，并以自身岿然不动的孤独，映衬出自然的变化与时间的流转，它们看向外部、看向天空、看向大海、凝视着不可见却真实可感的风……

在本次展出的、名为《无题》的系列作品中，“风”、“光”、“景色”和“悲伤”等不同的关键词，都被限定在一扇扇狭小的窗口之内，但在看似幽暗和单调的形象元素构成之中，不同的情绪与意向，又因迥异的色彩和构图，而呈现出一种如电影般流动的观看体验：

被百叶窗和轻薄窗帘所遮挡的风景，固执地将些许微光投射在黑色的天花板上，在这里，悲伤是无法眺望远方的封闭与自我咀嚼；一扇在地板上兀自言语着的窗形灯，破旧而坚强，它用自身的亮度晕染出周边自行车与汽车等的模糊轮廓，成为了被遗忘空间中的最后一隅希望；而在被废弃的人造建筑中，墙壁上的涂鸦已被风和潮气蚕食成一处处语义残缺的片段，在破败的窗口之外，大海与天空在朔风的吹拂下，已变成一片不断流向虚无的模糊影像，风和时间在此已融合成一种既真实又虚妄的抽象存在，而观者只有在长久的凝视中，才能在影像中感知到隐藏在虚妄之中的充盈的能量与真实。

在名为《与我同行》的系列作品中，散落在泥泞中的鲜艳残花，在玻璃脆弱质感的映衬之下，将即将消逝的美丽，定格成一幅幅极具形式感的画面：被泥土污染的艳丽，是生命走向终点的无奈，也是新一次轮回的起点，而不时插入其中的人造之物，如揉皱的废弃纸巾、花坛边的砖头等等，则又时刻提醒着观者，城市和人类对于自然的渗透与反射等。

在《#1梦-安娜扎在北京》中，艺术家将自己的北京梦境移植到一处空旷的海边，前景中同样是废弃的人造建筑，被涂鸦过的墙壁和廊柱将辽阔的大海分割成三处画面中的取景框，并用人去楼空式的空寂笔调，涂抹出隐藏在时间背后的无限苍凉。

而在《#2圣安德烈斯-地堡》中，遥远的天空与大洋，又被人造空间的边缘压缩成一道狭窄的弧线，观众仿佛是透过两个星球间的夹缝去俯瞰蓝色的地球，那些从弧线上偶尔凸起的细小形状，也仿佛失去了其现实的身份与属性，而变成一个个加剧着画面上陌生感的舞台道具；在这里，弧线变成打破取景器的异样轮廓，但又像画框一样，捕捉“画中画”的光线与景观，并将自我的梦境延续到近似又迥然不同的风景营造中。

尽管在很多乔瓦尼·欧祖拉的作品中都表现出一种近乎荒芜的孤独感，但冷峻与疏离却并非是其创作的唯一气质。如在名为《数星星》的作品中，艺术家就用布满星辰的夜空，将常青画廊的空间转化成一座充满思念与温度感的岛屿，并带领观众在深邃的星空下，进行了一场精神中的遥远旅行。在这里，我们跟随着欧祖拉的镜头一起凝视着满天星斗、窗外变幻的景色、夜色中雾气腾腾的798艺术区、流沙蔓延的室内空间、黄昏时挂在遥远天际的一轮弯月、模糊又明朗地映射在玻璃上的温暖阳光……

在欧祖拉的创作中，我们时刻能感受到那种仿佛随时能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距离意向。艺术家也在对断壁残垣和自然景观的长久凝视中，将时间虚空的表象与饱满的内核，完整地记录在充盈着丰富细节的影像之中；同时，欧祖拉也在扣人心弦的视觉张力间，将时间之风对于生命的塑造或磨损，凝聚成一种“自我模糊”的独特表达方式，并在其中不断完善着自己对于光线和摄影的探索。

最后，正如乔瓦尼·欧祖拉自己所说：“最好是一个人去看这个展览”，在这里，艺术家用不断变幻的景观和光影，营造出一座介乎真实与虚构之间的、“风之痕”的岛屿，当我们放下都市生活所带给我们的忙碌与浮躁之后，或许每个人都能在乔瓦尼·欧祖拉所创造出的剧场空间中，在日出与黄昏的无限轮回间，感受到一个别样化的世界，及恒常如新的孤独、无尽绵延的时间之风和内敛但炙热的生命温度。

乔瓦尼·欧祖拉 Giovanni Ozzola

1982年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现工作和生活于加那利群岛。欧祖拉是一名跨媒 介艺术家，以摄影为主要领域，同时也进行影像及雕塑装置创作。欧祖拉的作品表现着光学现象的微妙情绪与物理表征其主要研究方向为对 “无限”和“探索〞进行概念化呈现——既是地理学层面的，也是自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