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拍”似乎是刘香成拍摄名人的惯用创作方式之一 陈凯歌以趴着的姿势上了相片
第一个展厅是《毛之后的中国》的延续,展出以刘香成 80 年代的黑白摄影作品为主,大多是政治人物和普通人的生活。而第二个展厅中,则是 90 年代以后的作品,以名流肖像为主,绝大多数都是如今文化艺术中的重量级人物。在刘香成的镜头中,张晓刚[微博]和他的妻子在作品前对望,刘小东专注地画他的“缪斯”,陈曼[微博]拿着相机对着范冰冰按下快门,张艺谋和姜文在电影外景地看着摄影机研究取景,郭敬明站在外滩前让东方明珠等建筑物隐没其身后。
凯伦•史密斯是此次展览的策展人,她在中国工作生活长达 17 年之久,世博会期间,摄影集《上海:1842-2010 一座伟大城市的肖像》就是由她和刘香成共同编撰的。在她眼中,刘香成“通过镜头把标准的‘西方的思索’带到了中国,却又不失中国气息,还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关心政治,这样的纪实摄影在当时的中国可谓独一无二。”凯伦•史密斯准确地捕捉到刘香成作品中的时间线索,以两个展厅来划分他这 30 年的摄影。在她看来,80 年代后,中国注入了一股自由的新气息,为高度集中的思想松了绑。“这也是一个标志,标志着成功的变革将要对长久以来的苦难进行补偿。从精神上来看,人们能够感觉到邓小平正带领着国家走向开放。”而刘香成的照片恰好展现了这段时期生活与社会的冲突。
对这样的划分,刘香成有他自己的思考:“1970 年代末期和 1980 年代初,中国依然是一个集体主义的社会,而到了 1990 年代后期,中国走到了个人主义的时代。”他的摄影客体的转变,也恰好是中国在全球化浪潮下从集体化向个人化的转变:“如果经济不转型,个人主义是不会冒出来的。而细节,是从图片里表现出来的。”刘香成认为,每一个国家都有梦,中国在经济发展上达到一定的基础,开始感觉到软实力的欠缺,中国梦被提出,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艺术家精心遴选的 117 幅照片,则是过去 30 年间中国人实现梦想的过程:“我去看普通人生活的细节,他们怎么工作,如何去爱,乃至互相建立起新的肢体语言。这些,都汇聚成了我版本里的中国。”
1976年,上海,一群小门生在演出“打垮四人帮”
毛泽东之后的中国
1991 年 12 月 25 日,戈尔巴乔夫发表辞职讲话,刘香成不顾克格勃警告,按下快门,拍下了戈尔巴乔夫宣布辞职后把讲稿往桌上猛地一扔的瞬间。第二天,这张照片成为全世界大报的头条,刘香成也因此获得了普利策现场新闻图片报道奖。
1976 年,刘香成来到广州,他原本想拍毛泽东葬礼的情景,但没能实现。他在珠江口徘徊,见到江边几个普通老百姓在打太极拳。这些置身于时代巨变中的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却表现得如此淡定。他按下快门,心中的计划随之也变得清晰:“我非常兴奋,我要拍毛泽东以后的中国。”
1978 年,他成为《时代》首任驻京摄影师,5 年后,他发表了摄影集《毛之后的中国》,这本只有 96 张照片的薄薄的摄影集,让许多中国摄影师学会了如何用日常生活中的点滴来呈现时代巨变。而当时,原本一统中国的“新华体”摄影——在照片中制造不属于当下而指向未来的乐观想象,并为意识形态服务——也恰好受到全面冲击。就这样,刘香成的捕捉“细碎”的方式成了中国摄影记者的重要参考范本。
在第一个展厅中,黑白的摄影作品正是《毛之后的中国》的延续,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顾铮总结刘香成这一时期的摄影作品,认为它们开始时属于新闻摄影范畴,立场还是还原毛泽东时代的中国人民的日常生活细节。而随着他在中国拍摄的深入,摄影性质就发生了变化。之后涵盖中国改革开放长时段的照片里,在新闻性很强的照片之外,则是通过长期观察呈现更深层变化的纪实性照片。
而在刘香成看来,长期观察也是一件颇为“无奈”的事。当时中国没有突发新闻和日常新闻,被派驻在中国也恰好给他提供足够的空间,让他能够以相对休闲的状态去观察中国。比如刘香成见到天安门前穿着军大衣的年轻人在喝可口可乐,一边说“尝起来马马虎虎”,这样的情景对他来说“太新鲜”,于是就有了那张穿着军大衣的小伙靠在金水桥,一手插袋一手把喝了半瓶的可口可乐指向镜头的照片。
恢复高考那阵子,很多人家里晚上灯不够用,考大学的学生就跑到天安门广场看书,刘香成就拿着莱卡相机,计算着需要曝光 25 秒,就数 25 下,拍下了天安门广场华灯下读书的高中生照片。
1982 年,为了庆祝中美《上海公报》签署十周年,美国前总统尼克松来到中国。在列车上,尼克松即兴成为了青岛啤酒的“推销员”。当时还是《时代》首任驻京摄影师的刘香成拍下了这一幕。
1981 年,刘香成随一批美国大学的商科教授去大连理工大学做学术交流。一天早晨,教授们去学习打太极拳,他一个人在校园里溜达,见到一个学生在毛主席雕像下滑冰,伸展着胳膊,如鸟儿一样,呈现着一种崭新的姿态。“瞬间觉得很说明那个时代,如果当时我没感觉中国在变的话,这个事情可能在我眼中一下子就过去了。”这就有了毛泽东雕像下的滑冰男孩的照片。除此之外,刘香成还捕捉到上海的一群小学生在舞台上表演“打倒四人帮”;北京工人文化宫里的集体婚礼上,一位年轻女子唱着一首歌颂社会主义的歌;北京四季青的农民将地里的大白菜一颗颗扔向缓慢移动的卡车……
“每个时代都有它的符号,可能是一张画、一件事情、一组动作、一种表情。之所以把它看作符号,一定有真实的东西在其中。”刘香成执着地相信,照片并非为了追求画面的美感,而是让视觉讲出新鲜、生动的故事。而这一见解,源自同样以“中国”为主题的摄影先驱布列松的观点:“拍摄一张图片的决定性一刻,是人的思想和心智跟眼前的画面碰撞之时。”
“一张不朽的照片能唤起观众的某种情绪”,刘香成以照片去捕捉那些从“文革”的影响中走出来、重新燃起人文精神的中国人:“这段转变时期中充满了天真、急切与新奇。经过这一时期,中国真的融入了世界。”
【编辑:谈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