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无厘头系列之《击个掌吧!Give Me Five》 160x200cm
文/郑乃铭 图/上海升艺术空间
从新写实主义的绘画风格来看熊莉钧的创作,看到的不单单只是作品外貌所展现的亮丽,更有她纪录着现实社会的浮生映象与对生活的怀想。
解释70年后;更或者修正到80年后的当代艺术家作品时,极端笼统的「受动漫风格影响」的大帽,几乎成为学术圈一种通泛的显学,好像这个世代的年轻创作者都只有这个路径,才足以为他(她)们的作品寻求定调与开脱。我向来对于这样的含糊解释深不以为然,因为这样的方法,让艺术很多解读形同被阉割,完全无法受到应有的延展性。毕竟,不同年纪的新生代艺术家受到动漫的影响程度不一;其次受到计算机网络的冲激更不同,硬是以动漫文化带给这些艺术家的创作撞击,恐怕对于这世代的艺术家是很不公平。更多数的中国评论家在观照这个层面的时候,事实上,都很少真正碰触到中国到底受到动漫外来文化的冲撞;真的有如此深巨或者有其他发展面貌出来呢?假如从这个背景环境来加以澄清,就可以逐一剖视中国当代艺术尤其70年后的艺术家,真正在所谓动漫风格底下,又自我理出了什么样的面貌与特色。
如果把讨论的焦点锁定漫画这个范畴,美国的漫画文化特质是建立在英雄主义的抒写,它强调了对现实社会的一种个人心理壮大的想象,并且全力打击一种反社会的资本气息。比较有趣的对比是,日本的漫画文化则完全走另一条路线,性爱与死亡;占据了极大的篇幅。大和民族也许是基于岛国情节,在生命的本质上都有一股浓郁的宿命情怀,纵情于性爱的极致美学,往往也如同死亡所散发出来凄美绝学一般,在在令这个民族为之神往。而来自社会的名利压力,也让现代上班族对于从情爱释放的出口中,找到了一个合法的道德沉沦借口。这些不同文化的漫画文化到了中国,严格讲根本没有找到自己足以生长的土壤,因此,假如是从这些外来的漫画文化受到影响,那有可能新世代的艺术家所表现出来的作品,应该是比较是属于从表相上来学习,而不是从根抵上来加以反刍。理由很简单,中国社会主义发展背景,根本没有让这样的想象放在环境中来思考。
再把注意焦点转移回到熊莉钧作品身上,基础上,熊莉钧成长的背景本已经脱离所谓连环画时代,她是随着电视成长的一代,广泛一点讲;这个年纪的艺术家应该就是一般惯称的「读画世代」,也就是他们习惯接受画面信息远超过接受文本。所以,在这个世代的艺术家中,作品的语言都会建立在图面就能解释一切的概念上,文字或者口语的解释,就比较不时兴。其次,他们所处的年代也正是中国改革开放之初,港台流行文化大举进入生活空间,多少也强化了视觉消费与物质消费的习性,再加上普遍生活水平提升,处在这样年代的艺术家一如同年龄年轻人一样,比较着重在追求个人自我突显上,对于传统压根就没有了包袱。熊莉钧就讲得很坦率。她说「我们与上一代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少了精神焦虑、没有危机感,也没有特别的忧患意识。以我个人来讲,我根本不关心政治,不关心外在环境的变化。对!没有错!我们应该比较像是单细胞的动物」。「我们这个世代的年轻人,确实很在乎同侪的眼光与看法,我们都很希望自己站出去就能比别人来得耀眼,我们强力的在追求着聚光灯下完美」。从这些的基本环境来看,应该就不难理解熊莉钧作品所展现的图像语言,就确实已经把自己成长的若干记忆给抒发极端清晰。
熊莉钧到底是受到传统学院的训练,她的绘画作品全然能够看到扎实基本功,她的笔触根本就脱离了动漫风格的系统,也没有所谓自动性笔法,而平涂的技法比较偏向于波普的精神,每个细节与对材料的掌握,都有她自己一套哲学。比如说,她会交错运用油画与丙烯颜料,前者能够把主题当中的女孩衣饰细节或折痕表达得异常生动,后者则能把画面的青春洋溢透过色彩和材料的特质给逼视到眼前,熊莉君自己对材料的实验,从她的作品形现出来的讲究程度,就能知道她确实超越了一般形式性的动漫作风。
我比较想提的是,熊莉钧作品所透露出来的讯息。表面上,她的作品固然是描述现阶段时尚年轻人的生活与行事作风,但是如果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来加以反复印证,她的作品恰恰好提供了一个参考与认识这年轻世代社会心理思维模式。动漫文化进入中国,很顺理成章它会被中国以自己的方式来加以现实化;进一歨消化成为大众形式,这种个体与其它文化涵养联系所产生的共振,道理上是极端肤浅化,而不是真正具备自身文化的厚底。因为,动漫是多么虚拟化的东西,但中国满眼都是现实主义,所以,外来的动漫一旦被转换成为中国的语言,就会产生一股对立性矛盾感。熊莉钧一方面抓到了这个时代文化的节奏性,另一方面也把自己成长环境所受到的图像信息挪借过来,因此形成她的艺术有了所谓现实主义风格。也就是她把自己这个世代所观照的世界,完全赋予了一个属于熊莉钧式的独特语境。
再往前一点说明,由于动漫的本质是一种「虚拟的现实」与「虚拟的理想」。所以,熊莉钧表现出来的人物,或许会令人觉得有点动漫造型,但是画中人物所表现出来的生活方式,却又相当真实性,这当中就会出现矛盾,这种矛盾正好呼映了现实年轻世代。因为,在真实的年轻世代里面,表面上,她们似乎都活在一片光鲜亮丽的生活图像里,但是对她们而言,快乐并不是很容易拥有的东西,反而悲伤是很容易出现在自己生活当中;尤其是一种莫名的悲伤。熊莉钧充分把这层社会现实关系图像化,色彩的鲜艳宣泄了某种情绪饱和度,突显了年轻世代渴望寻找自己亮点的心态。从这些背景延展下来,不难发现到熊莉钧的艺术是建立在相当写实的现实主义上头,这个环节也就是中国社会十分普遍的现状。再且,她把自己这个世代所面临的心理问题,试图通过并转换动漫在中国所产生的异质化型态给呈显出来。这里面其实也提出属于这个世代比较少为人探讨的议题,那就是经由对现实的抒写来引出对理想的一种寄望。从作品来看,画中的人物虽然都在享受着现实社会的物质欢愉,画面的本身固然是现实化,但人物却不是现实的人物,这似乎也在透露着眼前的真并不是真,那就好像是动漫经由不存在的空间去实现愿望一样。熊莉钧似乎不断想透过自己的作品,去探触表相上的幸福来得快;消失得也很快的忧虑。只是,生命中的深沉课题,对于年轻世代的艺术家来讲,并不是得沿袭传统建立在黯沉色泽或文革图腾表达上,而是拿自己去贴合这个时代的演变。就好像她会把自己从图像信息的经验中拔除开来,让自己反复去思考本身所面临过的心理层次问题,并且能够充分结合这两者之间的形与意,同时也能擅用这个世代对感官视觉所产生的快速认同感,让解读的通畅性能够毫无挂碍。
我想,艺术的本身并不能解决历史的问题。就好比观看艺术的方法,不能以历史一套准则来作为丈量标准。这个世代的艺术家,创作的语言当然是不同于往昔,这绝对无所谓是与非,再说;他们也不是来为历史作总结;他们是来为时代的现实作提呈。熊莉钧的艺术生涯还年轻,可是放在作品后面的语境则有其深沉而值得探讨的一面。假如欣赏艺术的方式只停留在一种,那么很显然将会错失掉理解新世代的情绪转折,也将会错失了熊莉钧对于现状的深切自我剖析,自然就错过观看现实风景的机会了。
【编辑: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