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3日,“艺术家的七个工作日”——谭平个展闭幕式于成都K空间举办,99艺术创始人杨凯与艺术家谭平就“无意义的悬置”与“覆盖”的创作理念进行了深入对谈。
对话
99艺术创始人杨凯 X 艺术家谭平
解读谭平 “无意义的悬置”与“覆盖”的创作理念
对谈现场
左:艺术家谭平
右:99艺术创始人杨凯
杨凯:
为什么要在K空间创作“无意义的悬置”?
谭平:展览的想法来自成都,来自这个柱子,来自K空间。7天的时间,将建构的作品解构成为悬置的废墟,展览结束时,又将这个容器里的行为、装置、绘画作品建构成为一个虚幻的成都城市印象。
2012年我在中国美术馆做了个展“一划”,是一条线,那是我的场域绘画的开始。我希望通过一条线进行对我艺术实践的“小批判”和“小对抗”。中国美术馆圆厅是美术界权威的象征,如何面对,采用什么态度是我最为关注的问题。后来画了一系列的线,都是以解构的方法去表现。这次“无意义的悬置”也是如此。
一个舞台,两个角色。世界变化无常,充满着戏剧性和多种不确定性。今天是一个让人们上不去、下不来、躺不平的时代。我把K空间的展览当作一出戏来做,有开幕就有谢幕。往往一出戏剧的结尾应该是高潮,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一个展览结束的时候做一个闭幕式,不仅是答谢,还是以一件新的作品覆盖昨天的作品。
谭平在展览闭幕现场
杨凯:
“无意义的悬置”作品从构想到结果有何意想不到的收获?
谭平:我创作的方法拒绝刻意设计,其实最初我不知道展览会做成什么样。7天由此展开,在看起来非常认真的工作状态下,希望能够不断地产生一些新的灵感,当时的舞者到这个空间的时候,对我也有非常强的启发。我认为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解构”。创造中的直觉和感受正是得益于外界解构力量的注入。这个“无意义的悬置”的感觉就在于确定与不确定、艺术与非艺术、作品与非作品之间的一个状态。所以像今天这个悬置空间,作品往这一放,包括墙面的不规则线条和画框,特别像一个城市塌陷到一半的状态,与我们现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是一样的。因此这个作品其实出乎我的想象,还是蛮有意思的。
K空间“无意义的悬置”展览现场
杨凯:
为何在K空间用七天创作一幅“覆盖”作品?
谭平:这七天我每天画21分钟,给自己规定出一个这样具体的时间。第二天再把前一天的颜色和线条覆盖掉,再开始画新的线条和色彩。这样一个程序化并且非常理性的工作方法,在我看来其实是非常感性的。
人的每一天,每一时刻都不可重复与选择,然而,累积的片段与重叠的瞬间却可以成就一个不确定的生动现实。“覆盖”是一个“绵延”的过程,在那片单调的灰色下面,是历史、人生和生命。
谭平身穿设计师许真瑞以“覆盖”为灵感设计的服装于作品前
杨凯:
“覆盖”的方法论是否重构了抽象艺术的创作逻辑?
谭平:这是一个比较大的课题,关于“覆盖”这个绘画观念,我是从2006年开始实践,但当时还不是很清晰。“覆盖”的观念来自于我的“细胞”系列。我的父亲肝癌动手术,当时我第一次看到恶性肿瘤的样子,震动很大。自那以后,我的抽象绘画从对点线面“美”的和谐关系的表达,转移到个人“痛”的情绪的呈现,又从“痛”的呈现过渡到通过艺术得到心灵与精神上的抚慰。创作方法就是一层层的罩染,“细胞”系列开始从黑色的点过渡到大的色域。
2020年是新冠疫情的开始,我的“覆盖”系列更为绝对,窒息与恐惧,黑色和厚重,向死而生,艺术成为生命中挤出的那道光。2023年疫情之后,这个世界充满不确定性,用“失控”这个词来概括比较准确。我的绘画开始充满对抗,色彩、线条、覆盖,让我对“覆盖”这个观念有了更为深刻和多维度的理解和表达。
《无题》,布面丙烯,120 × 150 cm,2019
《无题》,布面丙烯,200 × 200 cm,2020
“覆盖”是“自我颠覆的工具”,“覆盖”的底层逻辑是“解构”。 我的抽象绘画一直回避明确的符号或很强的识别度,在不断解构的过程中迭代,呈现不同的面貌。覆盖的行为是对“完美”状态主动的、暴力的解构。
我的绘画希望在“抽象性”和“社会性”之间建立关联。覆盖的“破坏-重建”隐喻社会的变革。被覆盖的底层图像虽不可见,仍存在于颜料层下,如同人类历史经历一次次摧毁仍留存痕迹。历史如同层层覆盖的考古层,这种动态覆盖机制,正是人类文明自我更新的隐秘语法。
《无题》,布面丙烯,120 × 150 cm,2022
《无题》,布面丙烯,50 × 40 cm,2021
杨凯:
“过程即作品”的观念,对当代绘画的“在场性”与“未完成性”提出了哪些突破性思考?
谭平:我的绘画从逻辑上来讲,可以将一幅画永远“覆盖”下去。“覆盖”不是简单的遮蔽或否定,而是通过叠加、厚涂等方法在画布上留下不同维度的“时间切片”, 这一过程既包含对前序绘画的否定,又通过痕迹的保留,实现绘画历程在视觉与精神上的独特深度,形成它“自己的历史”。
《地图上的游戏》,200 × 200 cm,2022
我认为,任何规则或意义都是特定时空的产物,并非终极真理或具有永恒秩序。“覆盖”的价值在于其作为当下观念与行动的呈现,“瞬间即永恒”。“覆盖”不是毁灭,而是在旧建构的基础上为新思想提供迭代与超越的基础。
我的作品并不试图像马列维奇、罗斯科那样谋求通过极简的“形式”展现极致的“精神”,追求宗教和哲学的“终极”。“覆盖”是一个对常规绘画方法反向的行动,目的是“破坏”而不是建立。越是完美的画面被“覆盖”,这个行动越能体现其观念。建构是为了被覆盖。
《无题》,布面丙烯,40 × 50 cm,2021
“覆盖”也将现场的工作痕迹收起,成为一张独立的绘画,准备以新的角色去到北京。
其他作品也再一次被重构,看起来似乎像一个新的展览,今天覆盖了昨天;被覆盖的昨天与今天的它叠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