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雷亮
雷亮（左）接受小闹访问
99艺术网：首先祝贺您的作品入选2008英国利物浦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先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双年展吧。
雷亮：这一次2008英国利物浦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英国筹备了很长时间，大概有一年的时间进行筹备。他们很重视评委，先要选出评选人，然后到全世界类似于星探一样去看，翻阅各种资料，评委要发现很新的艺术家，然后由各位评委提名。审定以后再拿到全体评委会上一起讨论，最后再确定。要选出哪些艺术家最能够代表本国，风格是不是很成熟，有没有世界性的倾向等等。
99艺术网：这次评委会认为您的山水油画和牡丹油画代表了中国本土艺术的兴起，抛弃了中国当代艺术对外国艺术历史的复制倾向，风格特别鲜明，您自己怎么看待给您的这个评价？
雷亮：因为山水油画和牡丹油画要延伸到很长的时间，一讲起来就要讲到“85新潮”。很多外国艺术是从“85新潮”的时候开始进来的，外国思潮引进来，中国艺术家一开始没有完全接受，就是拷贝过来了，没有完全消化就成了自己的一种艺术表达形式。
当时我在武汉参加了“85新潮”，我举办了自己的“雷亮画展”。后来从“85新潮”开始我一直研究外国艺术，当时我在湖北美术学院，从最开始的人物画到楼梯建筑绘画，到中国的山水，就是到现在的中国山水，最后到牡丹。这种绘画是一步步推过来的，也借鉴了很多外国的形式，用的是油画的技法、材料，但是它的精神还是扎根在中国本土的哲学文化当中。中央美院一些其他油画的同行看了以后觉得确实很有新意，同时他们又说扎在中国文化的轨道上，跟拷贝的艺术和市面流行的体制艺术完全不一样。
99艺术网：您作为一名中国艺术家，得知作品入选英国利物浦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是什么感受？
雷亮：得知这个消息不是很突然。我觉得这个艺术我画了二十多年了，我身边的很多朋友，画油画的、搞艺术的都在说，雷亮怎么还不出来？他们觉得很纳闷，觉得雷亮这种风格已经很成熟了，批评家也给了我很多的定位，谈了很多雷亮的艺术，为什么雷亮总是没有出来呢？这次出来感觉冷门里爆出一个热门。不过，我自己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这几天我身边的很多朋友给我发短信、邮件，说：我们期盼你太长的时间了。包括中央美院的学生，他们都给我发短信说：雷老师我们期盼你太久了，怎么一直都没有出来。
99艺术网：是在等待这样一个契机。
雷亮：是找契机，但我觉得是迟早的问题，不是在于早一点出来或者是晚一点出来，我的很多学生都出来了，包括马六明、曾梵志，同事石冲等，都是从湖北美院出来的。我觉得这个东西是一个迟早的事情。
99艺术网：一定要心境平稳才能做到这一点吧。
雷亮：我这方面还是比较好的，觉得我的这种艺术肯定会出来，只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而且人如果把这个东西看透了也没有什么不好，不就是一个生和死的问题嘛。说到底就是生和死的问题，是生前得名还是身后得名，所以你看淡了就没有什么了，只管自己画。
我一直在画自己的东西，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不管是中国承认还是外国承认，都是一样的，心态很好。我最希望是中国承认，但是中国一直都没有承认这个东西。外国善于发现一种新的艺术倾向，他很快就能感觉到这是很代表中国艺术的。
评委尼古拉·巴托斯(Nicole Bartos)谈到，雷亮的这种艺术在中国当代艺术里面是很有典型的，因为当中国大多数的艺术家都在搞copy艺术的时候，雷亮就唯独一个。我发现很少有艺术家还在用油画来画山水、牡丹，用中国传统的题材来表现中国的当代艺术性，用当代的艺术观念看传统艺术。国外善于发掘新的艺术倾向，这一点很好。
尼古拉在评语中说：“雷亮捕捉到色彩的普遍性及其内在本质。山上太阳的光辉，汪汪洋洋，照耀在崇山峻岭，顿显生机勃勃，眼前焕然一新。雷亮是一位感觉十分敏锐的画家，对于色彩的把握十分到位，表达出色彩真正撼动人心的巨大动能。”
“雷亮艺术携我遨游于纯然哲学的、由人类思维铸造而成的形而上空间，在此处，山头静默与江河沉思交相呼应。山山水水，万千变化，色彩层层，气浪涌来。雷亮作品表达出弥漫灵动、天马行空的一种能量，在描绘宇宙空间的同时又暗含着潜意识的时间观念。”
雷亮在访谈现场
99艺术网：既然聊到您的风格，就谈一谈您的风格。您的创作中传统绘画、现代绘画，各种艺术语言的结合是您着力要表现的。这两种转换，不同的艺术形式之间冲击大不大？
雷亮：我觉得是这样的，传统和当代里面重点还是在“当代”，只不过是借用一种题材，比如山、江河或者是一朵花儿。但是我觉得我的重点还是在用一种我们现在所处的当代意识、一种观念去关照传统的题材，这就是他们的契合点，当然这里面是有传统的东西。
其实我的弟弟雷震对我的影响很大，他一直画工笔，他画工笔的牡丹、水仙、荷花非常多。我经常和他在一起画，我画油画，他坐在旁边画国画，两个人在一起画。后来我就看他一直画，我没有画工笔。忽然有一天，我觉得我也应该介入中国传统的题材里面，我也开始画传统，画了一个系列。
我和我弟弟两个人比较，我比较大胆，敢去闯，我弟弟守成比较大。他身上中国传统文人画的气质比我强多了，我是反叛性更强，我身上反潮流的更强一点，不管是绘画，还是人生我都反潮流更大。
所以在绘画里面，我看大家都搞当代艺术，copy的成分太多了，我是很不满的，于是就反抗。我觉得要把中国传统的东西放进来。
99艺术网：央美的贾又福老师说您是一个人背上了国画家和油画家的两座大山。我觉得这个比喻是很生动的，立刻让人有一种画面感在里面。您怎样看这样的评价？
雷亮：我觉得肩负的东西很重。因为贾又福老师当时在美院里面给山水画的研究生上课，我的作品也被他挂在墙上。讲着讲着他说，雷亮你画的这些山水作品，如果国画家来看的话，他会从笔墨、线条、墨分五色这些方面来评价你，觉得油画画山水不对；一个油画家来看你的油画，又会从明暗、光线、边缘线的虚实来看你的山水油画，他又会找出很多不足的地方。你介于国画和油画之间会感到很尴尬，很为难，会受到两个方面的攻击。国画家也攻击你，油画家也说你不对，所以你身上背着两座大山，一个是油画家，一个是国画家，两座大山肯定会压着你透不过气来。
我说，我肯定不怕这种东西，我一辈子都在反抗，从小就开始反抗很多东西。所以别人说这些东西，或者是责备、不理解，都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是在画自己的东西，我有这一点就比较好，我能够沉下心来。我现在在这里一个星期不下楼都可以，一个星期都呆在家里面画画、看书，在网上做我的网站，都可以，没有一点不适应的地方。
99艺术网：聊一聊您的艺术经历，您是北大学语言的，您精通英文、法文，完全可以做一个翻译家，您又一直在做艺术家的工作。那么怎么给你定头衔合适？
雷亮：其实一直都在搞绘画，都是和艺术有关的。我觉得定头衔，很多人都这样想，而且搞得我也是两头为难。别人一问我，雷亮你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搞绘画的。但是一问哪毕业的？我说北大出来的。你是搞外语的，别人看你的长相、谈吐又像是搞艺术的，所以搞得我两不像。
99艺术网：所以，其实您一直在做艺术家的工作？
雷亮：对，我自己是搞艺术的。但是有一点我感到很高兴，搞外语、搞外国文化、文学的和绘画不冲突。因为我在北大学的就是西方的语言和文学，我们那个系就叫“西方语言文学系”。研究语言的同时还研究他们的文化、历史、地理、哲学全部研究。我觉得对外语感到很骄傲的地方是外语这方面最近出来了很多人才，很多人才都是外语专业出来的，因为中国和世界整个都交流起来了，没有外语不行。就拿法语学科来说，出来的人不少。刘欢是北外法语出来的，结果现在是搞唱歌。我北大出来是搞绘画。写《Harry Potter》的罗琳女士大学也是学法语的。最近拿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人高行健原来的专业也是法语，做过很长时间的法语翻译。
99艺术网：这是一个机会，学语言不单是了解语言，还要了解它的文化。
雷亮：必须了解它的文化背景，而且特别是学法语的，你去了解法国的历史、文学、哲学，给你的养料是非常大的，这一点我要感谢法国。我看了很多法国的文学作品，还有哲学。
99艺术网：这样宽广的文化背景、语言背景，造就了您本身有一个很好的涵养，那么是不是指导了您的艺术创作？
雷亮：肯定有很大的指导意义。首先你的心里面装了很多东西，法国的自由、平等、博爱，然后看了那么多书，法国的文学有很多东西。这样的话，当你作画的时候就会下笔，下笔的时候这些东西就会自然流露出来，法国一些浪漫的东西就会在画里面表现出来。
比如梵高的很多通信集，他给他的弟弟的信，很多我都读原版的法文。我在奥赛博物馆也是拿着他的画集到梵高厅去看的，整个法国的文化、艺术、气氛渲染给我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所以肯定是有很多痕迹什么。
99艺术网：都是潜意识的，您的山水系列是透着大气的，很壮丽。一看有一个核心，很中国的东西，但是笔上还有西方系统的介入。
雷亮：是这样的。所以贾又福也说了，你画的完全是中国气势的山水，虽然你是西洋画。他说“西洋画”不说“油画”。当时觉得他很奇怪，他说，你用西洋画画中国的山水，很有中国的气势，处理的手法、材料又全部是用油画来处理的。他觉得很惊奇。贾又福说了一句：我在中央美院教了三十多年的书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绘画。
99艺术网：也有批评家认为您拥有一颗寂寞而又荒凉的内心图景，是这样吗？
雷亮：对，我家里是书香门第，我们雷氏家谱是很厚的，很有文化背景。古时候我家从北方迁徙到南方，又从浙江绍兴、江苏淮安迁移到江西，在九江的时候就开始“文化大革命”。我爸爸因为是书香门第，学过一些东西，就被打成走资派，天天挨斗。我们一共六个小孩，基本上就在九江市湖边流浪，到新公园、老公园打麻雀、捉知了。为什么像刘彦说的那样有一种孤寂的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和外部的环境不切合。
99艺术网：这对您的艺术思想有什么触动吗？
雷亮：肯定有，那个时候确实是很受欺侮的，不像你们现在这么幸福。我们那个时候被欺负，大家鄙视你，轻视你，做什么事情没有你的份。另外一方面又养成我很反叛，反叛精神从小时候就养起来了。就是大家都这样了，我就开始反叛了。
好像当代艺术家都在拷贝外国艺术的时候，我就开始反叛了。有一种精神在里面，反潮流造就了我这个性格。所以刘彦说的那句话是很对的，我能够一个人沉下心来，不去跟随。
99艺术网：这是很难得的，现在很多艺术家都拼命地往外跑。
雷亮：经历肯定会影响我的绘画。比如我的绘画里面，它的背景里面都是风云动荡的，你们都能看得到，风云动荡得很厉害，感觉内心里面全部在搅动。
99艺术网：我看到你的《让暴风雨更猛烈一些》，感觉看了以后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很焦躁。
雷亮：都会有的，在那个地方，在那种动荡不安的背景下面又会出现一个希望。因为当代的人，不管是从文革时期走过来的，还是80后、90后，心灵都会有一种不安、焦躁在里面。但是都要往一个地方去走，这个情绪是很当代的问题。大家都在往一个地方走，这里面肯定有一个东西。这种东西在哲学里面就叫做内核。黑格尔就说是精神的内核，总要寻求一点。我在绘画里面找出一个“圆”。这里面你可以说是太阳，也可以说它是一个圆。
这个符号也是一种宇宙性的。中国人看到这个感觉确实向往那个圆，外国人可能也向往这个圆。你看很多的山都在向往，大山好像是狮子匍匐在那里，昂首在那里期盼、看着。这种图式，就是群山仰望。拿破仑说过：Quand la Chine se reveille, le monde entier se tremblera. 就是说，当中国新来的时候，世界将会为之振动。
99艺术网：雷老师，您这十几年一直在坚持做一个艺术笔记。那是怎样的一个东西？是您的日记，还是在创作过程当中一些随笔的想法？
雷亮：主要是创作的一些笔记，就是对自己意识的记录，创作的过程，材料的技法、用法的探讨，还有一些观念的改变，对当代艺术的一些看法，对其它艺术同行，国外艺术全部都写了，有很多。
曾经在网上我发表过一部分。现在在自己的“雷亮油画网”上面有一部分就是笔记，在中央美术学院的笔记，大概是96、97年的时候放上去了。后来就没有放，因为有一些东西涉及的面很广，可能涉及到很多具体的人，就怕引起争议，就没有全部公开。我今天还在写，至今大概有将近百万字了。
99艺术网：我们再聊最后一个问题。现在当代艺术很多人都说里面泡沫成分很多，假繁荣等等这样一些反面的信息。您作为艺术家，认为当今艺术家更关注的问题是什么？
雷亮：当代艺术家还是要沉下心来做事情，现在太浮躁了，很多人都看得出来。沉下心来，要撇开其它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干活，并不是一天到晚搞得很喧嚣。而且你刚才说的艺术心态方面，我觉得一个人不能够沉下来做事情肯定不行的。
相关链接
2008英国利物浦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开幕 雷亮作品入选【图】
【编辑：张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