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大为与鲍德里亚夫人(右三)在2010年连州摄影年展分展区开幕仪式上
连州摄影年展已于几周前在深冬的岭南落下帷幕,我们则在遥远的京城与总策展人费大为谈起在当地的见闻感受,一些发自本届摄影年展、却又超出其间的东西。
费老师在谈话伊始,便坦言自己在连州之前“对摄影从来没有任何的了解”,而我们所关注的是:这位常年往返于北京与巴黎之间的当代艺术独立策划人,是如何带着策划团队一起,在连州给出了一幅全新的画卷?在当代艺术界司空见惯的“观念摄影”在这儿远非主导,传统概念中的纪实摄影也只是偶尔散见其间,大量的空间给了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摄影师,他们的创作有这某些共通的气质,却又别别不同,乃至于他们自己,也都散发出各种鲜活的气质。与费老师谈话间,我们才确定了此前的猜测:策划理念在种种面貌呈现的背后举足轻重。为日趋僵化的展览体制添入怎样的新的可能性,是个另人激动的话题。
策划方向
对于带有某些预期的观看者而言,此次的连州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无论是具有当代艺术背景的还是摄影圈背景的人,都可以在其中看到新鲜的气息。这种新鲜感不仅仅在于看到了全新的面孔,而更多地由策划中体现出的倾向来传递。
费大为:去年六月我受到段煜婷的邀请,请我担任2010年连州摄影节的总策划。当时我很犹豫,因为我并不了解摄影,而连州摄影节是国内最好的摄影节,在国内摄影界里很受关注。我是否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做出一个如此重要的摄影大展?对此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段煜婷对我说,连州摄影节经常邀请当代艺术界的策划人来连州担任总策划。她希望这能给摄影节带来当代艺术的眼光。另外,她和她的团队都愿意全力协助我把展览做好。至于和摄影有关的技术问题,她们都很有经验,完全可以帮助我来弥补这方面的缺憾,让我不必担心。
我感觉和其他一些展览项目比较起来,连州的项目可能是一个最少受到外行干扰的计划。这不仅是因为段煜婷是一个能从艺术的角度和我讨论问题的人,另一方面,这个计划的资金来源和活动动机都比较单纯,没有商业利益和私人企业的利益影响展览的方式的内容。在这个框架下我有可能专注于展览的质量问题。这样的机会其实在中国真的不是很多。虽然我不了解摄影这个领域,但是通过一个展览去了解一个领域,对我来说也许是一次有挑战意义的学习过程。
接受连州摄影节邀请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很想从这个“当代艺术”的圈子走出去,在一个我不熟悉的领域里换换脑子。呆在一个圈子里太久,眼光就会变得狭窄。因此,不了解摄影也许可以被转化成一种优势。正像那些长期呆在当代艺术领域里的人反而弄不懂当代艺术的问题,那些长期呆在摄影圈子里的人也会看不清摄影中的重要问题。我的跨界,说不定会看到那些摄影圈子所看不到的东西呢?新鲜的眼光也许能够发现新的问题。也许这正是摄影界所期待的?
显然,这个转化需要一些前提才能实现。并不是所有的人到了新领域就一定能够纵横驰骋。大多数人在进入陌生领域时通常会抓不到要领,被列入初学者的行列。转化的前提是什么?
我想着首先是要有勇气放弃自己已有的经验,其次是要批判地去了解别人已经得出的结论,去探索一条还没有人走过的道路。
我相信,要处理这样一个展览,首先不应该带着关于当代艺术的一些现成的观念去挑选作品,而应该有意识地“放空自己”,让摄影走向我,限定我。摄影有它自己的语言特点,有它自己的历史。我必须去理解摄影艺术的特殊性,理解摄影的特定的逻辑,学会看懂作品,区分作品的意义和质量,理解它的历史和理论,才能去进一步寻找展览构思的取向。
在接受邀请时,就我当时对摄影的一些粗浅的认识,立刻做出一个名单来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已经成名的摄影家的名单是现成的,当代艺术领域里也有一批用摄影做作品的艺术家,再加上一些朋友的推荐,这个展览绝对不会做不起来。我也可以让其他几个策划人去做几个展览,拼成一个大展览,而我只要写一篇总策划的展览序言即可。但是这完全不是我做展览的方式。既然我是一个摄影的外行,那么我就应该从零开始,对中国的摄影做一个全面的调查。我的计划应该建立在对全局情况理解的基础上,才能做出使我自己信服的展览方案。对整体的理解越透彻,对局部的判断才有可能越准确。
所以这个策展过程也是一个高强度的学习过程。由于时间很短,这个过程远远谈不上全面,但至少帮助我产生了一些初步的,似乎有用的看法。比如说:
最近十多年来,在当代艺术领域内,出现了很多“准摄影”现象。很多艺术家运用摄影的技术和材料做作品,但是他们对摄影的传统和技术完全不了解。摄影在他们手里只是简单的工具,作为记录和批量生产的媒介而存在。这些被叫做“图像”的作品在本世纪初充斥着所有的当代艺术展览中,也逐渐变成一些“中国当代摄影”展览的主角。我不否认其中也有少数作品确有创意,但是这里的多数作品只是一些粗制滥造的噱头,一些浅显而单薄的点子而已,根本不能被称之为摄影艺术。
另外,摄影界在近十多年来的另一个令人担忧的现象是,新一代摄影家在创作思路上的迅速老化。那些曾经在摄影界有贡献的摄影家们,在近年来却表现出手段和观念的趋同,重复现象相当普遍。不少摄影家开始迷恋于材料和技术,失去了创作的活力和与敏锐的观察力。
第三个倾向是摄影的概念化趋势。一些摄影家在某些理论的影响下,把形式和内容粗暴地对立起来,过度否认形式语言的作用,一味地追求所谓的批判性。有些人以为摄影的生命力仅仅在于对社会问题的介入。这一倾向在我看来是近六十年来中国政治艺术传统的延续,继续把艺术作为意识形态斗争的工具,而忽视了艺术作为语言建设的本体性意义。这种所谓的批判性口号给艺术带来的损害在于批判精神的形式化、不彻底性和独断的排他性。在今天中国的现实中,所谓的批判性摄影多数只是一些策略性、象征性的动作。这些作品渐渐形成了自己的一些题材范围,并由此产生了一些相类似的风格。它们被一些人认为是唯一正确的艺术模式,并拿来排斥其它的,特别是具有个性的摄影观念的自由发展。
我这里就不去详述那些比较次要的问题了。例如摄影中的媚俗倾向,时尚化倾向,以及图解化倾向等等。这些现象虽然普遍,但是对全局的发展完全没有影响力。
摄影艺术和其他艺术领域一样,需要不断地更新自己的生命。它不可能被一种观念点所笼罩,也不可能停留在一种手法上。当代艺术对摄影艺术的互动,对材料技术的深入研究,以及发扬批判性的眼光去观察社会,都是摄影艺术中的重要环节。在这次展览中这些作品也有相当数量的展示,但是一个大展首先应该抓住的,是那些并没有被概念和技术预先规定了的、生机勃勃的创作动向。大展应该引进新鲜空气,因为艺术总是在人们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地方发生的。不管这些作品如何地不符合技术和概念的规定,我们都应该以真正开放的态度,及时地发现它们,及时地更新我们的观念和眼光,而不是一味地重复那些已经重复了几十年的陈旧概念,重复去肯定那些已经被别人肯定过无数次的作品。
我之前说过,要发现新的艺术,就意味着要放下先入之见,放空自己,并仔细地辨别那些正在发生中的细微变化。这是一个试图反映现状的大展所应持有的基本态度,也是之所以我没有按照一个现成的名单去做这个展览的原因。我希望这次展览能给鲜活的创作让出一些空间,让观众更深地体验到摄影中的运动和变化,很多精神正在生成过程中,一切都没有结束。一个陌生的,未名的世界正在走向我们。这正是我们与世界之间的那种不稳定关系的情景。这样的“放空”或许能够使展览呈现出当下中国摄影界的一种内在需要,这就是走出那些简单而僵化的口号式判断的阴影,走向一个更敏感,更脆弱,但是更多元的、更个人的,因而也是更真实的世界。
我无意去制造一个摄影的新倾向。我只是通过大量的调查,真实地感觉到了那些有活力的作品的存在以及它们之间的联系,尽管这些作者是边缘的,年轻的,未成名的,但是他们的活力和独立精神是无可比拟的。他们的摄影不是为了展览系统和市场而做,不是为了要在系统中获得成功和鼓掌,他们为满足自己的精神需要而创作。因此他们可以无视正统的批评和潮流的动向。这种独立精神在我看来是一切优秀作品的真正起点。
令我感到鼓舞的是,在这些年轻的摄影家那里,看不到当代艺术圈子里的疲软状态。我看到了清新的气息,平静和专注的心态。这是我做这个展览最大的收获。
不循常规的策划之路
对于费大为与本次连州的另一位策展人鲍栋这样深深植根于当代艺术土壤中的策划人而言,进入摄影界做些田野工作,成为没有了先入之见情况下的最好选择,也相当有勇气。大量的调查,通过漫无边际的网络(摄影网站如fotoyard、接下来是经由个人网站所设网络来顺藤摸瓜)、朋友推介、看画册等各种方式做调研,慢慢找到一些摄影圈内的年轻人。无形中,某种摄影圈内自发筛选的机制浮现出来,这既不完全是策划人的选择,也是在一种更为强大的策划逻辑下的产物。
费大为:我一上来就肯定自己不会按照一个现成的名单去做,而要用自己的眼光去发现。我下了大决心要做一次真正的大调研。尽管我每天看到深更半夜,到最后我还是失败了,因为要看到资料实在太多,根本看不完。而且连续看作品看得太多,脑子也会麻木。我有时也会换一些理论书籍来看,看了苏珊。桑塔格的轮摄影,还有罗兰。巴特的书,鲍德里亚轮摄影的文字,还有好几本顾铮写的书,看得津津有味。在策展的五个月里,我几乎拒绝了所有的其他约会和计划,放弃了所有的节假休息日,所有的谈话和阅读全部围绕着摄影展进行。
这个强化学习的工作量非常浩大,但确实很有意思。我相信如果没有对整体的把握,将很难看清具体的作品在整体中的位置,以及它对整体产生何种意义。我仔细比较那些已成名的摄影家的作品和未成名的摄影家的作品,试图去理解他们之间是一种怎样的关系。这是一个发现的过程:一方面是在发现一个领域,一方面也是在发现自己。每当看到精彩的作品我都会兴奋无比,我希望在看作品的过程中渐渐搞清楚,哪些作品是能够让我兴奋的,以及为什么让我兴奋。然后还可以去怀疑自己兴奋的原因是否过于浅薄,是否可以有更可靠的方法去捕捉作品。虽然,最初的兴奋到最后往往是最有用的。
从FOTOYARD网站转移到个人博客,是我的调研工作上一个重大的转折。通过对我所感兴趣的那些博客入手,我发现他们每个博客上提供的链接十分有用。这些链接大大缩小了我的搜寻范围,因为这些摄影家们自己已经做过类似的调研并作出了自己的帅选,这就省去了我的很多时间。
从博客的网络链接出发,就渐渐发现了一批很有活力的年轻摄影家。他们基本上都是在摄影界这个舞台之外的人,和现成的摄影圈子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他们自己却互相认识。这是一个已经存在的圈子之外的圈子。对我来说,他们是如此明显地充满活力,为什么却被中国的摄影圈子忽略了呢?这简直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让我能够首次展示他们的作品。
当然,这里需要提到摄影节总监段煜婷的作用。她对中国摄影界的情况十分了解,对作品有很好的判断力。她充分肯定了我的发现,对我是很大的鼓舞。另外,我刚才说的方法并不能涵盖全部参展作品的情况。有个别摄影家的投稿,一些成名摄影家的新作,一些朋友的推荐,对我构成展览的名单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关于一个终级主题
作为总策划人,费大为为今年的连州提出了一个相当具有终级意味的主题:“这个世界存在吗!”,表面上显得有些大而空,却是来自于一系列长期的思考。艺术究竟该如何与这个世界发生关系?表达什么,又如何去表达?
费大为:我希望这个摄影展指向的不仅仅是摄影的问题,而是比摄影更大、更本质的问题。因此有了这个题目。
《这个世界存在吗?》,这个提法一开始我是从一本法国的科学杂志中看到的,当时确实吃了一惊。而这个问题并不是来自玄学,它是从物理学研究中提出的最新假设。最新的物理学实验告诉我们,没有任何现成的理论可以证明微观世界中次原子粒子运动的方式,除非我们认为,我们所看到的这个世界仅仅是一个幻象,是人类意识的投影,是人脑中的一个全息摄影。而实际的世界则具有完全不同的形态,它很可能仅仅由一些信息构成,其中每个事物同时也包含着所有事物。
世界很可能不是坚固的实体构成的这个想法是令人兴奋的。这不仅关系到物理学,也是关系到我们究竟是如何生活着的大问题。世界由信息组成的这一种思想也来自著名思想家鲍德里亚的理论。人被人造的信息与图像包围、所隔绝、所窒息。因此,改变对生活的态度,这才是真正的“政治”。
鲍德里亚曾不止一次地质疑这个世界的存在。恰好,这位深刻的思想家同时也是一位摄影爱好者,也提出了他的摄影理论,在西方具有很大的影响。这一切难道不是有关联的吗?
发现这一点对我来说非常重要。那种认为语言本身不重要,它只是拿来为内容所用的看法,实际上植根于传统物理学的时代精神。这种说法的前提是认为语言中的现实等同于自然中的现实,然后把观点灌入给这个混合的现实,就算完成了艺术的创作。提出这个世界存在与否的问题,正是对这种简陋的工具主义的一个釜底抽薪的颠覆。
摄影并不等同于现实,更不等同于概念。摄影如同一切艺术创作,是创造一种具有指向性的幻觉,它通过隐喻把语言的所指和能指统一起来,建构了与现实世界不同的另一种现实。摄影艺术不是对现实或概念的插图和使用说明书,而是一个和现实有关而又区别于现实的自成体系的语言系统。它也不是对现实的价值判断,而是假托现实的一种诗意发挥。
那些真正决定摄影作品质量的关键性因素,恰恰是文字语言所不能传达的那部分,也不能用概念和风格类型去划分。因此,与一篇政治批判的论文不同,艺术中令我们震动的不是公共性的主题,而首先是个人的特殊视角,其次是独一无二的表达方式。一些貌似在谈论同样主题的作品之间往往存在着巨大的质量差异,而这个差异正是和艺术创作中最为本质的因素有关。对这些差异的辨别可谓是差以毫厘,失之千里。
语言貌似要代表客体,但是它不仅不能代表客体,反而使自己也成为了一种次级的客体。这个“次级客体”企图操纵我们,而我们也企图操纵它。艺术家的全部努力就是在于对语言的驾驭,只有通过这个渠道,艺术家才能对社会发言,他的发言才是有效的。
所以,世界是否存在,最终取决于我们究竟如何去处理这个世界。语言不仅是形式,语言也是本体,语言包括了内容,而且它是自由的,个人化的、处于不间断的运动状态,它本身就是一种政治。无论它是否传递了政治的信息,它都必须是其他语言所不能替代的唯一的形式创造,语言才能获得它的合法地位。
原发的新气象
采访中费老师常提及“让新鲜空气进来”,这也是他与其他策划人在面对那些前所未见的年轻人的作品时的态度:以开放的态度接纳更多的东西到这个体系中来,再以一种扣问本质的姿态来回到根本的问题上。
费大为:我们要将新鲜空气引进展览,只有这些没有被体系污染的年轻人能做到。只有他们才有这种感知力,才会达到创造的真实性。他们让我们呼吸到一个更加开放的世界,一种新鲜活泼的生活态度。老一辈摄影家的作品中越来越多地追求所谓“好作品”的气质,这是老化的象征。可能年轻摄影家的摄影在以后也会有所变化,不过这没关系。作为策划人来说,发现一些新的创作取向极为重要。把深刻的哲学、最新的科学观,和最鲜活的艺术现象融合起来,是这个展览的用意所在。我不是为了年轻化而年轻化,我想要观众有所反思:所谓艺术的“真实性”是什么?我们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变化?怎样去改变我们的世界?
我相信这个展览已经有了自己的性格。很多作品具有创作“原生态”的气息,其中有沉思,欢愉,担忧,平静,悠远等不同的性格,也常常带有对生活的反思。它们细致入微,不动声色,吸引观众的关注,却让人无法解释其确切的概念。对我来说,这就是影像的政治性。与流行的、概念化的虚假影像划清界限,就是这些作品的激进性质。
一座城市,与摄影节的展示空间
摄影展期间的连州显得热闹非凡,但其平日里的市井常态也不难想象。由此提供了一个更大的现象空间的是:(狭义与广义上的)整个城市空间如何成为摄影展不可分割的元素?此次展场利用了当地旧建筑,这些空间原有的社会功能(粮仓、工厂、仓库)并未完全蜕去,反倒是成为艺术展示的有机组成部分,空间内走道与楼梯这样的非展示区域,随处可见一些纸条上印着具有哲思意味的摄影引言,这也是策划中的一个不可忽略的部分。
费大为:连州摄影年展六届下来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模式——三个有专业摄影家参加的主展场和有老百姓也可以参加的图书馆、街边的展区。这次若是有更多的时间和预算的话,可以做得更不一样。例如现场的纸条会更多一些,若是再贴到街上去就很有意思了,整个城市都贴上那就很精彩了。不仅是纸条,作品也是这样。若有更多时间,整座城市都可以融化在摄影之中,或者说,摄影溶于这个城市中。
在展览设置上,现场的纸条是把摄影展弥漫到非展览区的一种手段。我希望思想和意义在这些空间中游走回荡。另外,我给予每个摄影家以相对独立而完整的空间,一是出于对艺术家的尊重,二是这样一来观看的节奏也会被改变,整个展览看下来也不会太疲劳。艺术家人数从过去的几百人锐减到这次的60多人。在考虑空间布局时,我会去有意地捕捉意义与意义之间的张力关系,以及意义在空间中的走动。我在策划工作中有一个很个人的习惯:我需要有时间一个人在空间里很安静地坐下来去感觉空间。我需要和空间之间做一次很私人的谈话。我要直到这个地点同意我来做时,我才能开始放手去做我的策划工作。否则我会抓不住重点,没有信心。最后甚至放弃这个计划。
艺术本身其实包含这样一种分裂:一方面它必须要有彻底的无功利性,但另一方面它又是在功利的体系里运作。这种分裂造成了策展工作中的种种困惑和矛盾。所以我认为所谓的策展工作,就是如何在一个带有功利因素的展览模式下,将其中的无功利性价值最充分地体现出来。艺术中的功利都是虚名虚利。我们要观众看完展览后带回家去的,是最实在的东西,那就是一些瞬间的感悟。这也许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编辑:李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