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第56届法国阿尔勒摄影节以“不驯之像”（IMAGES INDOCILES）为主题，再次向世界发问：什么是可以被规训的，什么又是无法被驯服的？这一主题不仅直指艺术的本质，更与当下“去中心化”、重构艺术史及身份平权的全球文化趋势同频共振。
本届摄影节的策展视野从澳大利亚的《关于国家》（On Country）专题出发，穿越北美与加勒比海，最终抵达巴西，鲜明地回应了“反对单极叙事”和“全球南方”的时代呼声。尽管法国和美国的项目仍是中坚力量，但对巴西、日本、瑞士等国艺术家的聚焦，以及来自中国的“集美X阿尔勒发现奖”得主贾煜的亮相，共同编织出一幅多元文化交融的图景。
与巴塞尔等市场驱动的艺术盛会不同，阿尔勒摄影节更像一场持续整个夏天的文化聚会。它摆脱了销售的压力，将焦点完全置于摄影本身，致力于更广泛、更多元的文化交流。在这里，观众既能欣赏到南·戈丁（Nan Goldin）、莱蒂齐亚·巴塔利亚（Letizia Battaglia）等殿堂级大师的作品，也能在LUMA基金会等机构看到瓦尔·肖基（Wael Shawky）、何子彦等艺术家带来的震撼个展。
然而，阿尔勒真正的魅力或许在于“发现的乐趣”——正如李振华所言，摄影节中90%的艺术家可能闻所未闻。无论是中国摄影师贾煜作品中那种回归本源、人与人之间质朴的联结，还是发现奖单元中女性艺术家对核能、男性气概等社会议题的独特凝视，都体现了摄影作为一种媒介，其广袤无垠的探索潜力。
在一个图像日益同质化、技术高速迭代的时代，阿尔勒选择了一种“逆向”的姿态。它提醒我们，摄影的核心依旧是人与人的联系、对世界的观察和对记忆的珍存。它邀请我们放慢脚步，在那些真诚、纯粹、充满未知与不确定性的“不驯之像”中，重新感受艺术的广度与深度。
受访者：
策展人 李振华
Q:
本届摄影节主题“不驯之像”（IMAGES INDOCILES）代表了一种什么样的策展理念，这个主题跟当下这个世界和艺术趋势有什么关联？
李振华：
讨论这个主题，其实也就是在强调艺术的本质。什么是可以被规训的，什么不是？阿尔勒摄影节，今年正好第56届，这也是为什么我每年会来的原因之一，这里总有惊喜，也是威尼斯双年展和巴塞尔艺博会没有的东西。发现老的摄影家，认识新的文化潮流，理解艺术创作的多样性，多地缘，以及身份移动的全球症候。当下讨论的去中心化，重构艺术历史及其联系，艺术及身份平权等问题，都在其中。
阿尔勒千年老城
摄影：李振华
Q:
本届展出的摄影视角从澳大利亚出发，穿越北美与加勒比海地区来到巴西，突出文化、性别与起源的多样性。是否在回应近年来日益强化的“去中心化”、“反对单极叙事”和“全球南方”的概念？
李振华：
这是全球文化工作者的共识，Art Brut和Outsider Art的兴起，早已在预示这一时刻的到来。欧洲、美国的“去中心化”、“反对单极叙事”，势在必行。“全球南方”不如更加直接地指出南美洲地区的巴西，以及北美洲南部的墨西哥，这依旧是一个美国（北美地区）派生的概念，轴心并未变化，问题还未解决。
而摄影本就是夹杂在诸多研究：历史、人类学、地理学、考古学等等领域中的再现媒介；摄影也是艺术领域：纪实、新闻、肖像、风景、事件、观念等等领域的再现媒介。
ON COUNTRY： PHOTOGRAPHY FROM AUSTRALA（《关于国家：澳大利亚摄影》）澳洲摄影专题，其图像更是成为了这次摄影节的主视觉。整个摄影节的构成，依旧是美国和法国为主体的。
Michael Cook (Bidjara)
Majority Rule (Parliament), Majority Rule series, 2014
Courtesy of the artist /Jan Murphy Gallery.
ON COUNTRY: PHOTOGRAPHY FROM AUSTRALIA（《关于国家：澳大利亚摄影》）项目中的作品
突出巴西及其摄影相关的项目包括：ANCESTRAL FUTURES- BRAZILIAN CONTEMPORARY SCENE（《溯源未来：巴西当代艺术图景》）；CONSTRUCTION DECONSTRUCTION RECONSTRUCTION - BRAZILIAN MODERNIST PHOTOGRAPHY (1939-1964)（《建构·解构·重构：巴西现代主义摄影 (1939-1964)》）;CLAUDIA ANDUJAR - IN THE PLACE OF THE OTHER（《克劳迪娅·安杜哈尔：在他者之地》）。
Mayara Ferrão.
The Wedding, from Unforgetting Album, 2024.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CESTRAL FUTURES- BRAZILIAN CONTEMPORARY SCENE（《溯源未来：巴西当代艺术图景》）项目中的作品
José Yalenti.
Paralelas e Diagonais, 1950.
Courtesy of the Yalenti family.
CONSTRUCTION DECONSTRUCTION RECONSTRUCTION - BRAZILIAN MODERNIST PHOTOGRAPHY (1939-1964)（《建构·解构·重构：巴西现代主义摄影 (1939-1964)》）项目中的作品
Claudia Andujar.
Photographic essay on homosexuals for Realidade magazine, SÃo Paulo,1967. Courtesy of the artist / Instituto Moreira Salles.
CLAUDIA ANDUJAR - IN THE PLACE OF THE OTHER（《克劳迪娅·安杜哈尔：在他者之地》）项目中的作品。
日本有京都摄影节的特别项目，并与Sigma新推出的相机合作项目——KIKUJI KAWADA - ENDLESS MAP - INVISIBLE（《川田喜久治：无尽的地图，无形之境》）。
Kikuji Kawada,
Endless Map.
Courtesy of the artist / PGI.
KIKUJI KAWADA - ENDLESS MAP - INVISIBLE（《川田喜久治：无尽的地图，无形之境》）项目中的作品
中国只有与三影堂合作的“集美X阿尔勒发现奖”贾煜一位艺术家的项目——STRANGERS（《陌生人》）。
贾煜
Nomad Gengsang Angmao and her brother, Mala Chazhui Pasture, the Gyaring Lake, Strangers (still)（视频静帧）, 2021.
Courtesy of the artist.
贾煜 - STRANGERS（《陌生人》）项目中的作品
瑞士项目有：BATIA SUTER - OCTAHYDRA（《巴蒂亚·苏特：八面之水》）；LAURENCE KUBSKI - SAUVAGES [WILD]（《劳伦斯·库布斯基：野性》）；AUGUSTIN REBETEZ - PRIMITIVE MANIFESTO（《奥古斯丁·雷贝特：原始宣言》）；OLIVIER CHRISTINAT - NO DAY WITHOUT NIGHT（《奥利维尔·克里斯蒂纳：无夜不成日》）；SARAH CARP - FACELESS（《莎拉·卡普：无面》）等。
Laurence Kubski.
Reenactment of a childhood memory: the snail speed contest, 2024.
Courtesy of the artist.
LAURENCE KUBSKI - SAUVAGES [WILD]（《劳伦斯·库布斯基 - 野性》）项目中的作品
Augustin Rebetez.
Untitled #1, 2020.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UGUSTIN REBETEZ - PRIMITIVE MANIFESTO（《奥古斯丁·雷贝特：原始宣言》）项目中的作品
Olivier Christinat.
Dante’s Garden [Il Giardino di Dante], 2014.
Courtesy of the artist.
OLIVIER CHRISTINAT - NO DAY WITHOUT NIGHT（《奥利维尔·克里斯蒂纳：无夜不成日》）项目中的作品
Sarah Carp.
Faceless, 2024.
Courtesy of the artist.
SARAH CARP - FACELESS（《莎拉·卡普：无面》）项目中的作品
美国摄影家项目有：BERENICE ABBOTT ANNA FOX AND KAREN KNORR - U.S. ROUTE 1（《贝伦尼斯·阿博特、安娜·福克斯与卡伦·诺尔：美国1号公路》）；THE WORLD OF LOUIS STETTNER (1922–2016)（《路易斯·斯泰特纳的世界 (1922–2016)》）；TODD HIDO - THE LIGHT FROM WITHIN（《托德·海多：内在之光》）；ERICA LENNARD - WOMEN, SISTERS（《艾瑞卡·莱纳德 - 女人，姐妹》）等等。
Berenice Abbott.
Post Office, East Machias, Maine, 1954.
Courtesy of the Estate of Ronald Kurtz / Berenice Abbott Archive / The Image Centre.
BERENICE ABBOTT ANNA FOX AND KAREN KNORR - U.S. ROUTE 1（《贝伦尼斯·阿博特、安娜·福克斯与卡伦·诺尔：美国1号公路》）项目中的作品
Louis Stettner.
Nancy Playing with a Glass, Nancy, the Beat Generation series, New York, 1958.
Courtesy of the Louis Stettner Estate.
THE WORLD OF LOUIS STETTNER (1922–2016)（《路易斯·斯泰特纳的世界 (1922–2016)》）项目中的作品
Todd Hido.
#2653, Roaming series, 2000.
Courtesy of Galerie Les filles du calvaire.
TODD HIDO - THE LIGHT FROM WITHIN（《托德·海多：内在之光》）项目中的作品
Erica Lennard.
Elizabeth, Neauphle-le-Château, Autumn 1972.
Courtesy of Erica Lennard / La Galerie Rouge.
ERICA LENNARD - WOMEN, SISTERS（《艾瑞卡·莱纳德 - 女人，姐妹》）项目中的作品
加拿大艺术家项目包括：KOURTNEY ROY - THE TOURIST（《寇特妮·罗伊 - 游客》）、CAROLINE MONNET - ECHOES FROM A NEAR FUTURE（《卡罗琳·莫奈 - 来自近未来的回响》）。
Caroline Monnet.
Catherine, Ikwewak (Women) series, 2022.
Courtesy of the artist.
CAROLINE MONNET - ECHOES FROM A NEAR FUTURE（《卡罗琳·莫奈 - 来自近未来的回响》）项目中的作品
Kourtney Roy.
Pink Mattress 2, The Tourist series, 2019–2020.
Courtesy of the artist / Galerie Les filles du calvaire.
KOURTNEY ROY - THE TOURIST（《寇特妮·罗伊 - 游客》）项目中的作品
Q:
本届阿尔勒摄影节和刚刚结束的瑞士巴塞尔展会，在策展理念上有共通之处吗？
李振华：
2025年Arbus在巴塞尔的艺术无限中，2024年就在LUMA阿尔勒有大型回顾展。2025年LUMA阿尔勒7月5日推出埃及艺术家瓦尔·肖基（Wael Shawky）个展，7月9日巴塞尔官方宣布瓦尔·肖基（Wael Shawky）作为巴塞尔艺术展卡塔尔展会（Art Basel Qatar）的艺术总监。
两个系统完全不同，一个是画廊构建的，服务于画廊、收藏家、机构、策展人和艺术家的系统；一个是由摄影家构建，完全基于展示和聚会的项目，同时都经历了50多年。
巴塞尔艺博会只有几天，阿尔勒摄影节则是7月到10月的长期项目。两个系统立意不同，策展上，巴塞尔偏重于更聚焦艺术系统的话题及其销售；阿尔勒则要分散得多，话题也多样很多，没有销售的压力，更多在于摄影领域和文化上的交流。
两个项目会有交集的艺术家，但90%不重叠。去巴塞尔可以看到全球艺术和经济的动态，来阿尔勒能看到更加广袤无际的摄影艺术，以及那些可能还无法被归于艺术或交易的文化现象。
Irving Penn.
Yves Saint Laurent, Paris, 1957.
Courtesy of The Irving Penn Foundation / Fondation Pierre Bergé – Yves Saint Laurent.
YVES SAINT LAURENT AND PHOTOGRAPHY（《伊夫·圣罗兰与摄影》）项目中的作品
Q:
整体来说，本届阿尔勒摄影节跟往届有什么不同？特点和亮点有哪些？
李振华：
每届都值得来看，每届都有众多亮点。场域、媒介和认知线索，构成这个艺术节的不同，整体都是城市和社群运作最棒的答案。90％的艺术家都没听说过，也许这就是发现的乐趣。
Camille Lévêque.
Studies for an Ideal Father, 2016.
Courtesy of the artist.
CAMILLE LÉVÊQUE IN SEARCH OF THE FATHER（《卡米尔·莱维克：寻找父亲》）项目中的作品
Q:
有哪些打动您的作品？
李振华：
在Luma阿尔勒的展览中，因Luma阿尔勒长期呈现的艺术家，如Philippe Parreno、Carsten Höller、Franz West、Olafur Eliasson的空间特定作品已经规限了Luma阿尔勒轮廓，而2025年展出的Peter Fischli，Tino Sehgal策展的《云的编年史》都没有上述两个展览更动人。Wael Shawky（瓦尔·肖基）与何子彦，两位艺术家作品中文化的奇异感，视觉呈现的质感，都是超一流的。当然，每位艺术家，每个项目都值得细读和深入，如Wael作品中的盖亚叙述，如何子彦的《无名》中，梁朝伟肖像所隐含的电影及故事线索。
Wael Shawky, I Am Hymns of the New Temples, 2025, La Grande Halle, LUMA Arles, France.
Victor & Simon / Victor Picon
Ho Tzu Nyen, Phantom Day and Stranger Tales, 2025 - 2026, La Mécanique Générale, LUMA Arles, France.
Victor & Simon / Grégoire d'Ablon
这次又与贾煜见面，实在开心。上次还是在厦门“集美X阿尔勒”，他没能来领奖。展览依旧需要细读，并且理解其近20年工作的时间联系。展览需要更多的解读，才能进入这一来自玉树及其周边的故事，贾煜的世界及其循环，既狭小也真实。纯净的、流动的、交换的，都是真情流露。
贾煜在阿尔勒
摄影：李振华
70年代美国西海岸，女性同性恋者社群的创办者Carol，在Carman的回访中，构成了这个《双》的项目。这是一个长期对话，包括摄影和写作。展览现场将这些关系呈现出来，老故事和艺术家之间的对话，最后形成一本书，极其凝练、诗意，却又略带时过境迁的勇者、爱之殇。
Carol Newhouse and Carmen Winant.
Double exposure, 2024.
Courtesy of the artists.
CAROL NEWHOUSE AND CARMEN WINANT - DOUBLE（《卡罗尔·纽豪斯与卡门·怀南特：双》）项目中的作品
意大利西西里女摄影家，拥抱社会中的一切，人、运动和事件，Letizia Battaglia （1935-2022）《总在探寻生命》（ALWAYS IN SEARCH OF LIFE）的主旨，从60年代帕勒摩到米兰，社会方方面面的变革，都在她静静的观察中。安静的观察本身是奢侈的，摄影家跟随时代变化，作为一位观察者的姿态，从始至终。
Letizia Battaglia.
Giorgio Boris Giuliano, head of the Mobile Squad, at the scene of a murder, Piazza del Carmine, Palermo, 1978.
Courtesy of Archivio Letizia Battaglia.
LETIZIA BATTAGLIA - ALWAYS IN SEARCH OF LIFE（《莱蒂齐亚·巴塔利亚：生命，永恒的追寻》）项目中的作品
我心目中最好的艺术家之一，南·戈丁的摄影电影作品，讲述了历经人类文明的爱情，其中有她关注的古典绘画、雕塑中的，也有她的爱人们所呈现的，摄影构成了必须的媒介联系，也让她的独白叙事有了有趣的依凭。《司汤达综合症》（Stendhal syndrome）以及《变形记》奥维德（Pūblius Ovidius Nāsō，前43年—17年/18年），让我发现她古典的联系，以及她当代创作的巨大能量。
Nan Goldin.
Young Love, 2024.
Courtesy of the artist / Gagosian.
WINNER OF THE KERING | WOMEN IN MOTION AWARD FOR PHOTOGRAPHY 2025
NAN GOLDIN - STENDHAL SYNDROME
2025年度开云『跃动她影』摄影奖获奖者——南·戈丁《司汤达综合征》
俄罗斯裔艺术家Diana Markosian，有非常熟悉的乡愁，《父亲》是90年代决裂的社会与家庭。其作品也映照着母亲这一坚毅的性格下，被抛弃和隔离的，还有很多未能解析的图像，艺术家所能展示的，在理解和未知之间的能力，特别感人，双屏幕并峙短片与壁纸、摄影、文件融合的场景，代入感极强。一切好像又是超越时间的，纯粹情感上的联系，碎片化的图像，勾连起来的背叛的故事。
Diana Markosian.
The Cut Out, Father series, 2014-2024.
Courtesy of the artist.
2025年度《费加罗夫人》摄影奖获奖者——戴安娜·马科斯安《父亲》
还有很多，如这座城市中的李禹焕美术馆正在呈现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的对话展；如梵高基金会正在呈现Sigma Polke的回顾展。还有众多古迹、遗迹和现代生活构成的美感，都很打动人。
Michelangelo Pistoletto对话展，李禹焕美术馆
摄影：李振华
Sigma Polke回顾展，梵高基金会
摄影：李振华
阿尔勒梵高疗养院
摄影：李振华
阿尔勒圆形露天剧场，建于一世纪
摄影：李振华
Q:
除了一些知名艺术家，新一代摄影艺术家从创作观念、媒介、技术到题材，有哪些新的表现与趋势？
李振华：
如我上文说的，新老艺术家都等待着被发现。这些趋势有时候表现在艺术家上，有时候表现在地缘上，有时候表现在跨媒介上，有时候是议题上的，有时候是系统上的。
如这几年来Luma阿尔勒，梵高基金会，李禹焕阿尔勒，是最大的惊喜。还有摄影学院从老场地搬到了Luma阿尔勒旁边，新建筑和老城，都是有趣的风景。
今年，我提到的艺术家和展览，很打动我，有些艺术家已经过世，有些项目在新与旧之间，有些项目则是地缘和认识上的扩展。除了南·戈丁是长期关注的艺术家，贾煜是上次“集美X阿尔勒发现奖”的获奖者以外，其他人和展览我也是第一次见。
Brandon Gercara.
Joseph 83, Conversations series, 2019.
Courtesy of the artist.
BRANDON GERCARA - MAGMA IN THE OCÉAN（《布兰登·格卡拉：海洋中的岩浆》）项目中的作品
Q:
人工智能在图像制作中的应用，以及技术实现的摄影民主化等等，新技术环境下的影像创作方法，会对传统摄影观念带来挑战吗？本届摄影节上有没有使用新技术创作的优秀作品？
李振华：
没有，前几年有过VR方面的尝试，由本地机构FISHEYE的发起人Bernaut主办和策展，后来就停掉了。我想主要和阿尔勒在转型和融合的方向不合，太超前了。所以，这方面主体还是摄影，尤其是对摄影历史和各个阶段的、地缘上的补充，依旧是主流。
Q:
有没有来自中国艺术家的作品？相比其他国家和地区，这些作品有着哪些特点和差异性？
李振华：
贾煜是唯一的一位，是“集美X阿尔勒发现奖”去年的得主。
马格南图片社主席克里斯蒂娜·德·梅德（Cristina De Middel）在颁奖现场致辞说：“作为评审团，我们很荣幸能够表彰一个因为它的诚恳简单得以脱颖而出的项目。在图像的未来越来越不确定的时代，这样的作品提醒着人们摄影的核心本质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这个项目反映了摄影师对其拍摄对象的责任心，以谦逊正直的态度对待这种关系。它强调了摄影师在呈现他人时关心和体贴的重要性，提供了一种既必要又及时适用于当下的视角。
这个作品回到了摄影的本质：帮助我们了解我们是谁、并保留我们曾经是谁的记忆。它重申了摄影作为联结和反思工具的作用，鼓励我们超越审美维度的考量，去思考其更深层次的影响。
我们选择贾煜作为‘集美·阿尔勒发现奖’的获得者，是因为他作品的诚实、质朴、无华，以及对摄影之未来的持续对话做出的有意义贡献。”
我引用这段话，因为这是我们评委一起写的，希望我们在求新求变的世界，还有一些可能是慢下来，逆向的，试着作为人，和其他人，在一些无法超速发现的情况下，相互依存的小动作。另外，在成为观察者和拍摄者之前，人，首先是人。贾煜提供的就是如此基础的东西，在有大量智力活动的当代艺术领域，有时候感人的恰恰就是重复日常的时间，以及善意的捕捉和交换。旅行和寻找，从来都是不确定性中，最重要的一环。找到，找不到，都是完美的。
贾煜.
Nomad Zhaxi Zhuoma and her family, Bayan Har Mountain, Strangers (still)（视频静帧）, 2021.
Courtesy of the artist.
贾煜 - STRANGERS（《陌生人》）项目中的作品
Q:
“2025法国阿尔勒发现奖”获奖作品有哪些特点？
李振华：
我喜欢两位艺术家的作品，一位关注原子核能，斯洛伐克艺术家Zuzana Pustaiová（苏珊娜·普斯塔约娃）。一位关注“男子气概”的法国艺术家Julie Joubert（朱莉·茹贝尔）。两位皆为女性艺术家。一位是对科学及其社会运行机制的凝视，一位则在凝视男性及其塑造的社会因素。非常特别的方向，非常特别的尝试和展陈。
Zuzana Pustaiová.
Model Situation, 2023.
Courtesy of the artist.
PRESENTED AS PART OF THE 2025 DISCOVERY AWARD LOUIS ROEDERER FOUNDATION BY GALERIE FOTOGRAFIC, PRAGUE, CZECH REPUBLIC.
ZUZANA PUSTAIOVÁ - SAFETY REPORT
由捷克布拉格摄影画廊 (Galerie Fotografic) 呈现
入围2025年度路易·王妃基金会发现奖——苏珊娜·普斯塔约娃《安全报告》
Julie Joubert.
Untitled, 2023. Patria Nostra series, 2023-2024.
Courtesy of the artist.
PUBLIC AWARD OF THE 2025 DISCOVERY AWARD LOUIS ROEDERER FOUNDATION, REPRESENTED BY HÔTEL FONTFREYDE – CENTRE PHOTOGRAPHIQUE, CLERMONT-FERRAND, FRANCE
JULIE JOUBERT - PATRIA NOSTRA
朱莉·茹贝尔凭借作品《我们的祖国》荣获2025年度路易·王妃基金会发现奖-公众奖
提名机构：法国克莱蒙费朗，丰弗雷德府邸-摄影中心
Q:
影像艺术在当下欧洲的创作生态和市场发展情况如何？
李振华：
这里我想试着把摄影和影像的理念梳理一下。摄影photography，录像video，动画animation，电影film，虚拟现实vr，其呈现都可能是单屏幕，或多屏幕的，进而被统称为影像艺术，其实有着很大的区别。摄影通常依托于印相的材质和被照亮和呈现的空间模式，其交易已经可以被看作是日常的一部分，如过去的洗印付费，打印装裱，展览呈现，都有其固定的付费和收费标准。
录像、动画、电影、VR等等，因其展出标准和需求的复杂性，很难形成统一的市场标准，进而也就没有固定的收费和付费标准。其市场是相对隐藏和特殊化的。
L’abbaye de Montmajour（蒙马儒修道院）——阿尔勒摄影节众多展览场地中最著名的一个
摄影：李振华
Cloître Saint-Trophime（圣托菲尔修道院回廊）
摄影：李振华
Q:
阿尔勒摄影节对于法国乃至欧洲的艺术生态、市场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李振华：
阿尔勒摄影节在创办初期，是对自身媒介和行动的确权。到现在，则是生态多样性，非常重要的窗口。
摄影在艺术市场才刚刚开始，在巴黎和伦敦，都有专门的博览会。运作模式和其他类型博览会一致，7天内结束，高能效交易和联系。
阿尔勒摄影节类似于威尼斯双年展，与市场有联系，但更多是国际文化和摄影系统的交流。
千年遗迹，摄影学院和LUMA
摄影：李振华
阿尔勒日常街景
摄影：李振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