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作为一家民办博物馆在发展中仍面临很多难题。
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藏品
北京老爷车博物馆降低运营成本
民办博物馆不同于公办博物馆。公办博物馆有国家的资金和政策扶持。而民办博物馆缺乏政府的支持，在发展过程中面临着很多实际困难和问题，比如藏品的真伪问题、管理和经营能力的问题、保存条件的问题以及地方文化部门、文物部门如何对待民办博物馆发展的问题等。这些问题同样考验着北京的老爷车博物馆、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浙江的浙东越窑青瓷博物馆。
今天，只有极少数民办博物馆的运营情况比较好，大多数民办博物馆都处在自生自灭的边缘。“我们不得不佩服办博物馆的收藏家。他们都很执着，不管办馆条件怎么样，都想把博物馆办起来，并且苦苦支撑下去。”中国博物馆协会民办博物馆专业委员会秘书长肖秉侠说起创建民办博物馆，并且维持艰难运营的收藏家时不由得感慨。
北京老爷车博物馆馆长雒文有就属于肖秉侠口中的那一类苦苦支撑博物馆运营的收藏家。
由于喜爱老爷车，河北的企业家雒文有在2006年以前就有12个库房专门存放老爷车。为了推动老爷车文化，雒文有卖掉了自己的企业，成立了老爷车协会，组织老爷车的推广活动，并于2006年在北京着手筹办老爷车博物馆。
创建博物馆和创建公司有很大的区别，门槛比较高，藏品需要达到一定的数量和等级。为此,文物部门委派专家组对雒文有的藏品进行评估，当时要求藏品数量在80件以上，而雒文有的藏品已经达190多件，因此藏品的质量和数量都是没有问题的。与此同时，专家还对博物馆的场地以及如何运营进行评估。老爷车博物馆在2006年通过了政府审批，并于2009年建立。
目前，老爷车博物馆总共有212辆老爷车，以国产品牌为主，同时也有一些国外的品牌。这些老爷车是雒文有用了35年的时间从部队、部委、修理厂、个人那里买来的。“老爷车的价格很高，它们历经1958年“大炼钢铁”、“文化大革命”、国家对报废车的政策，这些都是不利于老爷车的生存的，能够保存下来特别不容易，价格也就很高了。”雒文有说。
老爷车价格不菲，就决定了收藏老爷车需要足够的资金。雒文有总共投入在老爷车博物馆的资金高达7000多万元。老爷车博物馆跟其他的博物馆有很大的区别，因为老爷车涉及到后期的维修保养，以保证各零部件运转灵活。而保养的成本很高，需要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如果抛开维修保养费不算，仅博物馆的运营成本每年就要七八十万元。
由于卖掉了自己的企业，雒文有失去了主要的经济来源，因此资金问题成了老爷车博物馆面临的主要难题。目前博物馆的收入主要为门票收入。博物馆每年的游客在六七万人左右，参观者主要是一些军人、海外的游人、各部委的老干部等。但是参观者中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是免费的，因为很多是地方政府介绍过来的客人。博物馆的藏品借展参加汽车展览时，主办方会给一些交通费、运输费、补助费，另外还有把车租给影视剧组拍戏时给的租金。但这些收益对于博物馆的运营成本、贷款、车的保养维修费用等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为了让老爷车博物馆能够存活下去，雒文有只有通过降低运营成本来维持。老爷车博物馆原本是在朝阳区申办的，但是他却将博物馆建立在怀柔区，就是为了降低租金成本。
同时，博物馆的6名工作人员还要“一人多职”，比如雒文有既是馆长，还是修理工（把车运到修理厂去维修成本太高，所以由雒文有自己来维修）；如果出去拍戏，还要当司机，早晨起来还要当保洁员。通过“一人多职”来降低人工成本。
尽管如此，资金还是老爷车博物馆发展的瓶颈。雒文有非常希望能够得到政府的资金支持，“老爷车博物馆发展至今，在资金和政策上都没有获得过政府的支持，像购买土地，以及土地税、房产税等方面都没有特别的扶持。博物馆还准备开发小纪念品增加创收，但是这也需要资金。只要有钱了，其他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开拓展品思路
资金问题不仅是让雒文有头疼的事，也让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馆长唐斯复很困扰。
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最近做了一次装修，唐斯复叮嘱装修工人：“你们不能超过预算，如果超预算了，要么我不给你们钱，要么我从家里拿钱给你们。”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在发展中所遇到的问题，和大多数民办博物馆相近，其中资金也是主要问题。唐斯复曾经向文物局的领导提过两个要求，其中一个就是需要资金支持。上海有17家民办博物馆，其中11个是行业博物馆，背后有政府、行业支撑，比如纺织博物馆有纺织局和纺织厂支持；银行博物馆有银行支持；玻璃博物馆是由老的玻璃厂和玻璃工业局支持，所以这类博物馆不存在资金匮乏问题。
唐斯复非常羡慕这些博物馆有充足的资金。而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由电影人张毅和杨慧珊个人投资，他们把养老的钱用来做博物馆。博物馆的日常维持需要很大的开支，包括房租开支、日常开支、人员工资的开支等。“这些开支对博物馆来说是很沉重的负担，博物馆人员严重不足，但是不能增加人手，不能增加工资的额度。民办博物馆是非盈利企业，但是又要自己养活自己，所以这里面是有矛盾的。用什么方式养活自己？为此，我们希望成立让爱艺术的、有一定财力的有识之士加入的会员制俱乐部，但是现在还成立不起来，因为国家的税收政策并不鼓励大家进行捐赠。”唐斯复表示。
目前，虽然政府对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有一些资助，但这些钱还是不够的。所以，唐斯复向文物局的领导申请资金支持，希望政府替博物馆解决来自房租的负担并在政策上进行支持。
这家建立于2010年的博物馆，在前年国家文物局开展的国家博物馆和民办博物馆帮扶的实验活动中，成为全国仅三家民办博物馆入选的其中一家。上海博物馆帮助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建立所藏古琉璃的博物馆档案，鉴定藏品（博物馆的藏品主要为古琉璃作品、国外艺术家的琉璃作品以及张毅和杨惠珊不断创作的琉璃作品），采取保护措施，检查安全设备，使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的运营走上了正轨。
走上正轨后，尽管存在资金匮乏的情况，但是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一直在开拓展品思路上下功夫。“我们希望不断有一些新的想法和举措，使展览不断生动起来。在展览质量上，我们不计成本地追求完美，能做到的一定要做到。对于场馆的颜色、布局、展品、解说词、电影、电视片等，我们都是一丝不苟的。”唐斯复透露。
三年多来，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和上海博物馆开展馆馆合作，将上海博物馆的琉璃作品借到琉璃艺术博物馆展览，使得国家博物馆的展台得到延伸，让公众受益。不久前，博物馆还专门为孩子举办了动漫展“八爪鱼和废械狗的联欢”，6个月展览期间不售票。当时每天都有上千人前来参观。2013年上半年，博物馆在北京做了“琉璃之人间探索”的展览，展览的20多天，得到来自社会和业内的广泛赞赏。
社会和业内的认同与赞誉，社区居民的认可，都是唐斯复非常看重的。在未来，唐斯复希望琉璃艺术品可以进入收藏领域，因为每一件琉璃艺术品都是唯一的，具有收藏价值。唐斯复还向政府要求，适当将宣传资源向民办博物馆倾斜，因为宣传费是民办博物馆很大的开支。假如政府帮助民办博物馆开发布会以及推出宣传对象，就会帮助民办博物馆节省很多成本。
浙东越窑青瓷博物馆内景
浙东越窑青瓷博物馆贷款、卖别墅维持运营
与前面两位馆长相同,浙江的浙东越窑青瓷博物馆馆长陈国桢也遭遇过很多问题。年近古稀的他和媒体打过很多交道。但他对一些媒体的做法并不满意。“媒体一般不会报道我存在哪些困难，更多是报道我如何“捡漏”和“打眼”，而且在进行宣传的时候，费用都很高。我用自己的钱买文物让人们分享，如果再花高价宣传，这太不合理。”陈国桢不平地说。
与跟媒体打交道所遇到的问题相比，陈国桢的博物馆在建立和发展的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更多。“我的博物馆这十几年是很坎坷的。2003年博物馆批下来，我们准备装修的时候，被城管等部门阻止，从而导致博物馆的装修过程一度中断。批文是2003年下来的，正式开馆是2005年，装修用了2年。博物馆的房子是向政府租的，20万元一年，我签了10年，但是房租每5年会涨价。我以博物馆是非盈利单位为由不同意涨价，最终被起诉吃了官司。博物馆的门口没有停车位，我把车停在门口，经常被抄牌，每月罚款1000多元。博物馆旁边的咖啡厅、饭馆开了很多，他们里面的煤气罐存在爆炸的可能，这对博物馆里面的藏品来说是一种安全隐患……”他说。
尽管问题不断，但是这位曾经的企业家还是希望将博物馆维持下去。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陈国桢在宁波余姚是有名的企业家。由于受父亲爱好收藏的影响，陈国桢逐渐喜欢上了古陶瓷，尤其是越窑青瓷。后来，他将所有精力和财力放在了收藏和保护越窑青瓷上，并筹办了博物馆，如今藏品已逾万件。这些藏品都是陈国桢在全国各地的拍卖会、古玩市场买来的。
在收藏这些藏品和开办博物馆的过程中，陈国桢的花费超过2亿元，但这还不是终点，博物馆的开销仍旧在继续。如今，资金的问题也让这位曾经的企业家犯了难。陈国桢的博物馆每年的运营成本要百万元左右甚至更多，包括工资、电费、水费、招待费、维修费等。再加上他的博物馆和很多国家博物馆一样是免票的，缺乏门票收入，就不能缓解运营成本带来的压力。这些运营费用主要是陈国桢的个人投入。
此前，如果博物馆资金紧张时，陈国桢会到银行贷款来缓解资金压力。但是现在，银行以他的博物馆是文化单位，再加上他已经67岁了为由，不再贷款给他的博物馆。最近，为了博物馆的运营资金，陈国桢卖掉了自己住的别墅，将钱投入到博物馆里。
陈国桢希望银行可以继续给他贷款。“银行不贷款给非盈利单位的政策是非常不好的。给这些珍贵的文物提供好的保存环境和传播平台是我的心愿。企业可以贷款，为什么文化单位不能贷款？文化是很重要的！”
尽管今年财政部对免费博物馆、纪念馆有专项资金补助的政策，但是陈国桢并没有对这项专项资金政策寄予厚望。
“地方政府和老百姓都认为我很有钱，所以有扶持资金也不会给我，再加上中央的政策到地方就有了很大的变化，所以这些政策对博物馆的实际帮助效果甚微。因为缺乏政府的支持，我多次跟政府说，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博物馆是要倒闭的。如果我为了轻松过日子，那么我把博物馆卖掉就好了。尽管我有价值20多亿元的文物，但是并不代表我有钱；我是只买进不卖出，所以日子越过越苦。”
这些摆在民办博物馆馆长面前的难题数量不断增长，让这些馆长备受困扰。同时，近5年以来，这样的民办博物馆的数量不断增长。据肖秉侠介绍，我国民办博物馆的发展越来越快，目前通过政府行政审批的民办博物馆为500多家，社会上各类民办的博物馆达上千家。
随着民办博物馆数量的增长，以及存在问题的复杂性，民办博物馆也越来越受到政府关注。2013年7月，国家文物局开展了对民办博物馆规范化建设评估工作，委托中国博物馆协会和中国文物报负责。
“国家文物局一直想将民办博物馆纳入到比较正规的管理程序里面来，这个想法是对的。目前处在初级阶段的民办博物馆的发展现状是无序的，所以政府希望推进民办博物馆的发展，对其发展进行规范是很有必要的。这样能让以后想办博物馆的收藏家了解到办博物馆必须达到什么样的基本条件和标准。”肖秉侠表示。
当记者尝试对国家文物局博物馆与社会文物司博物馆处进行采访时，却被告知评估工作还在进行中，目前不便接受采访。
或许正如肖秉侠所言，民办博物馆的问题太过复杂，国家在规范和扶持民办博物馆的发展过程中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同时，民办博物馆自身也要不断进行自我完善和提升。
馆长眼中政府开展的民办博物馆评估工作
唐斯复
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馆
“国家文物局开展的评估工作，是挺好的。我曾经和文物局的领导说，国家博物馆做评级考核，为什么民办博物馆不做？这位领导说，民办博物馆很复杂。现在开展规范化评估工作，我觉得步子迈得蛮快的。”
雒文有
北京老爷车博物馆馆长
“国家文物局开展的民办博物馆建设评估规范化工作，我还不太清楚。”
陈国桢
浙东越窑青瓷博物馆馆长
“我还没有听说国家文物局开展了对民办博物馆的规范化建设评估工作，但是这种评估工作从国家层面达到地方层面的话很可能发生变化，发挥的实质作用可能不会那么大。当然，如果这项工作能帮助民办博物馆解决实际问题，那就是好事。我是多么希望政府对民办博物馆有更多的关注和支持，但是等到头发都白了，还没有等到。”
国外私营博物馆的特征
由于经常出国考察，肖秉侠对于国外的私营博物馆经营有着独特的感受。他认为，国际上的私人博物馆陈列的文化理念和文化氛围浓厚。国外博物馆的规模并非很大，可能也就是一二百平米，但是博物馆里面传达出浓烈的文化理念。这种文化理念的传递，是我国博物馆将来要走的道路。国外私营博物馆，有的是地方的公益事业，所以博物馆的资金支撑可能是村子里的村民或者基金会来提供，这种资金支撑方式使得私营博物馆有稳定资金维持运营。
全国文物事业费用
2006年37.6亿元
2009年97.9亿元
2012年128亿元
中央财政用于博物馆免费开放的资金
2008年12亿元
2009年20亿元
2011年30亿元
全国博物馆发展情况
2010年3020座
2011年3415座
2012年3589座
【编辑：江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