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地区的本季春拍来看，中国现当代艺术市场是否经受住了考验？
充满不确定性的当下，来自二级市场的反馈无疑是市场温度最灵敏的检测器。现当代艺术板块正在经历怎样的价值回归？哪些艺术家依旧坚挺？审美趣味发生了哪些偏向？未来市场版图将如何重构？在此邀请策展人、艺术顾问朱彤，又生空间创始人李雅璐，资深艺术市场专家、Hanmo画廊创始人林松，资深艺术市场专家、逸空间负责人刘运峰，收藏家、仚東堂创始人李战豪参与复盘北京春拍表现。
01
深度调整时期，市场水温如何？
从今年北京春拍现当代板块成交数据来看，拍品数量、成交率、成交价格等方面均有所回落，有限的钱涌向了指标拍卖行和少数指标艺术家。中国嘉德一枝独秀，中贸圣佳稳步回升，北京保利、开拍国际、永乐拍卖均不敌去年同期。在着重照顾本土购买力的当下，艺术市场的收缩与调整成为共识。
2025嘉德春拍“当代艺术夜场”拍卖现场
朱彤：
策展人、艺术顾问
当下市场正处在调整期，很多作品回到了比较理性的价格层面。风沙和黄沙背后遍地都是黄金，此时此刻的价格是近五到十年来价值和价格均被低估的一个阶段。
李雅璐：
又生空间创始人
嘉德一家的拍卖，基本上是其他三家拍卖行春拍总成交额的总和。这得益于嘉德长期与藏家的友好关系，以及拿到了很多大藏家的藏品处理订单，其中不乏一些金额比较大的艺术家代表作。抛开这些重要藏家的明星拍品出售，市场仍处于深度调整的状态。
除新绘画以外的其他板块已经经历了多年的调整，新绘画从成交上来看，也开始进入了新一轮调整期，之前新绘画作为上述板块的补充，曾经在一段时间内发挥了填补成交额和维持成交率的作用。从2014年发展至今已经有11年的时间，新绘画开始迎来一定程度的调整，但目测不会太深，因为此前藏家购买的价格一般不会太低，在流通性上，最早的藏家已经进行了一轮换手。重点作品像嘉德刘野的《张爱玲》、永乐刘野的《莫扎特》都拍出了非常好的成绩，说明现在藏家对于顶级作品仍是趋之若鹜的。总体看来，明星拍品依旧抢手，普通作品陷入到了全板块的调整之中。
2025永乐春拍“览胜——现当代艺术夜场”拍卖现场
2025开拍春拍“现当代艺术”专场现场
林松：
资深艺术市场专家
Hanmo画廊创始人
艺术市场受大的经济环境影响显得比较冷静：一是有针对性的高价作品有专业客人在买，二是无底价拍卖便于更多人来参与。市场仍处在调整过程中，是一个重新建立序列收藏的好时机。
刘运峰：
资深艺术市场专家、逸空间负责人
这季北京地区拍卖一结束大家都在讨论，不管是现场的直观感受还是拍后的数据统计，整体来看，现当代板块的成交额在持续下降。不单是北京地区，香港的几家拍行下跌也很严重，再也看不到前些年的高歌猛进和屡创新高。市场正在进行深度调整，大环境是一个重要因素。除此以外，很多艺术家的作品在持续上涨之后，如果没有重要作品释出，后续乏力，同样会面临调整。
李战豪：
收藏家、仚東堂创始人
在全球经济环境复杂严峻的背景下，中国经济的韧性和潜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是中国艺术市场持续发展的基础，也使大家对中国艺术市场保持住了耐心和信心。
“后疫情”时代的中国大陆艺术品市场交易总额已是自2009年以来的最低点，虽然今年北京春季拍卖会依然有亮点呈现，但行业整体下行的态势明显，这一态势值得让大家思考，作为行业的从业者感受也是十分明显的。
02
哪件拍品的成交最为印象深刻？
本季北京春拍现当代艺术板块仅诞生不到十件千万级拍品，最贵作品来自4255万元成交的刘野《张爱玲》。成交TOP10的艺术家名单为刘野、黄宇兴、吴大羽、周春芽、赵半狄、关良、赵无极和仇晓飞，较去年同期的名单张恩利、刘炜、吴冠中、吴大羽、周春芽、刘海粟、黄宇兴变化不大，市场对千万级头部艺术家形成较高共识。优先选择顶级艺术家的经典作品无疑是一种策略，同时也暴露出审美固化的隐忧。
张培力，《水—辞海标准版》
单频道录像 彩色有声 A/P9分35秒 9'35'' 1991
成交价：609.5万元
2025嘉德春拍“当代艺术夜场”
李雅璐：
印象比较深刻的第一件作品来自观念艺术大师张培力的《水——辞海标准版》，一件以video方式呈现的作品拍出了600多万的高价，有数十轮的争抢，证明藏家对于作品的学术价值有了重新的重视。
另外一件作品来自黄宇兴的《千里江山图》，作为新绘画板块十余年的市场参与者，我很关注代表性艺术家的标志性作品能否很好的成交。这件最后成交价为3000多万，说明黄宇兴的市场依旧坚挺。
刘运峰：
今年春拍印象深刻的是嘉德夜场那件张培力的影像作品，竞拍持续的时间很长，两三位藏家持续的跟进，最终以600多万成交，为市场带来新的惊喜。
赵半狄《小张》
布面 油画，214.8×139.5 cm，1992
成交价：2300万元
2025嘉德春拍“当代艺术夜场”
李战豪：
刘野千禧年后的代表作《张爱玲》和赵半狄创作于1992年的青年《小张》。
03
市场分化，热点转移的原因是什么？
50、60后艺术家相较于前些年的火热，今年整体表现相对平淡，尽管他们仍然是中国当代艺术的主力，成交额和成交率的下降从侧面说明了影响力的减弱。而70后和80后作为伴随市场规则逐步完善和藏家迭代发展起来的群体，具有明显的后发优势。起伏的市场中，稳定与波动并存，热点的转移背后不乏买家群体的差异。
周春芽《山石与烟云》
布面油画，358.5×220cm，2003
成交价：2530万元
2025嘉德春拍“当代艺术夜场”
李雅璐：
我恰恰认为年轻艺术家的吸睛程度从2015年到现在一直在持续，而这一季的50、60年代艺术家的表现反而比前两年要更好一些，尤其像曹力、章剑等艺术家的作品，价格在几十万，也有一定艺术史和市场地位，成交并不太差。市场总是千变万化的，周期是它的核心，在经历了长期调整之后，基本调整到位了。
刘野《莫扎特》
40×30cm，布面丙烯，2008
成交价：1035万元
2025永乐春拍“览胜——现当代艺术夜场”
刘运峰：
这是一个市场阶段的正常现象。50、60艺术家作为市场砥柱，价格已经到了一定阶段，这个时期如果没有很好的作品出现，价格确实很难打动藏家。价格低很多的年轻艺术家很自然的就会成为大家关注的对象，而且随着藏家年龄的不断下移，这种现象会持续发生。
李战豪：
年轻一代藏家的崛起，加速了新老藏家的“审美迭代”。50、60年代的艺术家，局限于时代审美的樊篱中，与时俱进的不多。另外，年轻人作为自媒体的主力，为审美发声，也引领了市场分化的局面。
04
70后和80后是否也迎来了市场调整？
年轻艺术家部分，70后扛起大旗，黄宇兴和仇晓飞为本季唯二过千万成交的70后艺术家：《千里江山图（一组四件）》和《平壤》分别以3680万元和1035万元成交，纷纷创下艺术家第二市场高价。康海涛刷新个人拍卖纪录，高端藏家更加专注于那些具有学术深度和市场价值的优质作品。
70后艺术家的名单结构和市场号召力日渐稳定后，市场的焦点正逐步向80后转移。本季80后艺术家中颜秉卿、倪有鱼、卞少之、梁浩等刷新个人市场纪录。
这些艺术家兼具价格优势与市场活跃度，倪有鱼于上海宝龙美术馆的个展“手卷”为美术馆开馆以来举办的最大规模艺术家个展，卞少之在北京松美术馆的个展“一言万语”集合了艺术家自2018年以来的新老作品。美术馆的展览不仅提高了艺术家市场定位的准确性，也有助于转化为一二级市场的价值增长。
黄宇兴《千里江山图》
布面 丙烯，150×600cm×4，2017-2022
成交价：3680万元
2025嘉德春拍“当代艺术夜场”
仇晓飞《平壤》
布面 油画，200×400 cm，2004
成交价：1035万元
2025嘉德春拍“当代艺术夜场”
康海涛《树》
152×373cm 纸板丙烯 2016
成交价：356.5万元，新纪录
2025开拍春拍“现当代艺术”
李雅璐：
新绘画确实陷入到了一定的市场调整期，这是自2014年发展以来的第一次。原因首先归咎大市场环境不好，没有市场增量，只是存量博弈的话，导致资金的集中性比较强。其次是前两年市场出现了一定的泡沫，导致当下有一定的调整，这也是非常自然的现象。但是调整不会太深，鉴于第一轮的藏家已经经历了充分换手，第二轮的藏家拿到的市场价和现在的拍品估价基本一致。
刘运峰：
目前来看70后和80初的一批艺术家，特别是前几年在二级市场上涨比较多的都在陆续调整，好作品藏家依然会很关注，一般作品则是回归到理性的价格。
05
85后、90后将成为重点关注对象？
本季85后-90后艺术家表现踊跃。谭永勍刷新拍卖纪录，孙一钿、李黑地刷新第二高价，季鑫写下个人第三高价，这些艺术家同时也是一级市场中的活跃力量。
代际更迭，80后90后甚至00后藏家的入场促使市场做出了更多面向未来的选择。而85后-90后艺术尚处在发展初期，随着职业沉淀和潜力挖掘将为市场注入新的活力，推动新绘画板块的进一步发展。
孙一钿，《嘎》
183×183cm 布面丙烯 2015
成交价：189.75万元
2025嘉德春拍“当代艺术夜场”
李黑地《东方不败纵身一跃》
布面油画，195×199cm，2021
成交价：116.15万元
2025永乐春拍“现在即未来——全球视野中的新绘画”
李雅璐：
现阶段主要关注的是80后的艺术家，其中的很多艺术家都已经在起跑线上了。90后也会有一部分脱颖而出，像孙一钿等已经受到了非常多的市场关注。如果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应该是先推以80后为主的艺术家，90后则是预备力量，等市场资金量稍微缓和之后，马上就会迎来80后的市场爆发。
谭永勍《智能之母》
布面油画，300×230cm，2022
成交价：80.5万元，新纪录
2025永乐春拍“现在即未来——全球视野中的新绘画”
刘运峰：
资深艺术市场专家、逸空间负责人
这会是必然的趋势。现在大家关注比较多的国内一级画廊的艺术家很快能反映在二级市场上。而且随着年轻藏家越来越多的加入，需要有新面貌的艺术家来丰富市场需求。年轻艺术家市场价格不高，未来也更有想象的空间，这也是大家看到的。虽然现当代艺术市场整体呈现萎缩，但是85后-90后艺术家的作品成交还是比较活跃的。
李战豪：
85后-90后艺术家是我的画廊目前发掘和代理的主力，也是我个人收藏的主要方向。很多85后-90后艺术家已经进入艺术市场，正在经受市场的诱惑与挑战，他们会是接下来艺术市场发展的重要生力军。
